既然塞进来了,就是给她的吧。
白芨耷拉着半边衣服,随手拆开了信。
那是一份邀约,字体灵秀,还隐隐透着骄傲的棱角。信上要她在辰时去走廊尽头的房间,说是有事商谈。
白芨当然不会拒绝。
会写匿名邀约信,多半不是喻红叶。——他要是有事和她说,人已经过来了,赶都不好赶。
那么,这封信的作者就只能是这里的某位姑娘了。
这里所有的姑娘都是白芨一心想要解救的受害者。谁会错过受害者想要说的话呢?
白芨将衣服穿好,把信收入了怀中。
吃过了饭,辰时未到,白芨便极其准时地出了门,向走廊尽头的房间走去。
沿着走廊一路走去,白芨忽然碰到了林杏儿。
对方迎面而来,不知是要去哪里。见到她,对方的目光中竟少见地带上了些许笑意。
“妹妹去哪儿?”林杏儿停下脚步,问道。“赴约。”白芨答道,“有人找我。”
“要去哪里赴约呢?”
“那里。”白芨指了指走廊的尽头。
林杏儿就笑了起来。
林杏儿很少对白芨笑。是以,白芨现在才注意到,林杏儿笑起来时,两颊居然有两个甜甜的梨涡。与她的气质并不相符,却有种别样的好看。
自打第一次见到林杏儿,白芨就觉得她很有些眼熟,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如今见她一笑,两个梨涡甜甜的,白芨愣了一下,居然忽然就想了起来。
一模一样的梨涡,她见过的。还拿手戳过。
五官也颇有几分相似……难怪她总觉得林杏儿很有几分眼熟。
“你……”白芨看着林杏儿,忽然冒出了一个猜测,“你……认不认识一个小姑娘,叫朵朵?”
话音刚落,林杏儿刹那间停住了。
那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站在你面前的人忽然就停住了所有的动作,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似的,又仿佛忽然失去了神智。
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好像仿佛渐渐地恢复了知觉。她看着白芨,慢慢地张开了嘴,以一种迟缓到异常的,仿佛勉力冲破了万千阻碍的速度,艰难地开口说了话。
她说:“那是我的女儿。”
仿佛从记忆的深处找到了什么遗忘已久的东西,仿佛多年未曾运行的器械强自运转。
白芨看着她。
白芨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对情蛊知之甚少。
她极少下蛊,对大多数蛊的认知都来源于母亲的描述。从母亲的传授中,她知道,情蛊能够让人对下蛊者动情,能够令人深情,善妒,争风吃醋,整个人全身心地投入到下蛊者的身上。这份“全身心”意味着,除非有下蛊者的命令,否则,中蛊者将会放弃人生中一切与下蛊者无关的事物,将下蛊者视为人生的唯一意义。
所有中了情蛊的人都会表现得一模一样,无论他们曾经是怎样的人,拥有着怎样的性格,拥有过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也是这里的女子会放弃一切心甘情愿留在地下的原因。
而唯一会出门的凌月婵,大概是因为身份特殊,所以从喻红叶那里得到了维持原本的社会关系的命令。
只是,如果所有中了情蛊的人都会表现得一模一样,那么,中蛊者“本人”呢?
性格各异的,拥有着自己的想法的,拥有着各种各样的重要东西的,拥有着千奇百怪的人生重心的中蛊者本人,去了哪里呢?
是消失了,还是被埋藏在了意识的深处,无法动弹呢?
林杏儿站在原地,看着白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