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段时间。
就在白芨已经快要数清一小块天空的星星时,刺心钩忽然又开了口。
他说:“别生气了……”
声音很低。有那么一瞬间,白芨甚至生出了,他是在低低乞求的错觉。
就只是错觉吧……刺心钩怎么会乞求于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她可真是失了神智。
白芨吸了一口气,觉得心里闷闷的。
她很想安慰他。可是,她的理智是如此得清晰,她是如此得无法回应他的期待,不想在日后更加伤害到他。
“我没生气。”所以,她还是只是这样说道。
刺心钩抱着她的手臂轻轻地紧了一下。他没有再说话了。
只是他们在到达天蚕派前的最后一次对话。
马车是在丑时末尾到达天蚕派的。那是个万籁俱寂的时刻,整座城池都在沉睡,连马蹄声都被控制得十足轻微。
连夜赶回门派并不是什么少见的事。守门人见回来的是送走许清清的马车,只道是马车已经将许清清送到了既定的地点,便将他们登记在册,开门放行。
水面下的暗流涌动,没有人得知。
鲜活的生命被当做祭品,声势浩大地送离,悄无声息地消失。
循环往复。
刺心钩抱着白芨,于夜色中掠过,潜入了循环中的一环。刺心钩的轻功堪称已臻化境,起伏悄然无声。多方戒备之下,竟没有任何人能够注意到他们。
他们跟随着马车,停留在了凌鸿云的住处。
车门打开。一名弟子将假装昏倒的许清清抱了出来,向室内走去。
已经到了这一步,林柏枝紧张了起来。他下意识地向四周看了看,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看什么呢?”有同行年长的弟子催促他,“去把车驾走吧。”
林柏枝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道:“我帮师兄将人抬进去吧。”
“就一个人,为何要‘抬’?”那弟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还不快把车驾走。”
然而,林柏枝盯着许清清被带走的背影,忽然有着说不出的慌乱。
他就这么进去了吗?若是姐姐他们没有跟上呢?
若是许清清……会就这么死在了那里呢?
他无措地再次四处张望了一下。就在此时,在附近的屋顶上,他忽然看到了一只手。那只手冲着他挥了挥,然后在其他人的视线到达之前,飞快地缩了回去。
那是一只女子的手。林柏枝认出来,那是白芨的手。
他忽然又感到羞愧了起来。
他什么都做不到。就连为虎作伥,他也不是个高等的伥鬼,连人会被送去那里做什么都不知道。
他什么忙都帮不上,临阵却还要给人添乱子,要姐姐在这样的时刻还挥手给他看。若是姐姐的手被看到了,那可怎么办?
林柏枝强自镇定,压下了过分激烈的心跳。
帮不上忙,至少不要添乱。
他深深吸了口气,而后乖乖地驾马,带着马车离开。
临走时,他又向屋顶的方向看了一眼。很难想象他们是如何藏住的,那里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但他知道,他们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