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压压的虫群无所顾忌地扩大着自己的身躯,甚至已经超出了香炉,围绕着香炉浮起了越来越厚的黑雾。
这样的香炉,放在进门的位置确实有些扰人。也就是这院中无一人怕虫,否则怕是早就有人受不了了。
反正也有一个房间没有人使用,白芨想了想,干脆着手,打算将蛊牵到空置的房间去。
“要搬走?”刺心钩忙着做饭,还一直盯着她的意图,“我来搬。”
“不用。”白芨摇了摇手,驱使母蛊,心随意动。
铜制的香炉顿时发出了沉闷的响声。而后慢慢地,稳稳地,竟就被“黑雾”本身给抬了起来。
简直如法术一般。
“不是说过了吗?”白芨转头一笑,“这蛊受我驱使。”
陆清衡在一旁听得虫声大作,又听得香炉响动,大约也能听出白芨做了什么。
陆清衡做人做事颇为温和,很不吝于给人几分面子。若放在平时,有人做了什么难得一见的事,他定会赞一句“神乎其技”。如今,他却什么都没说。
陆清衡自小便颇为正直。在与刺心钩喻红叶分道扬镳后,他被厉州太哉门收留,如今看来,出身也可谓正派名门。这样的人,对蛊之邪术自是颇有些排斥。毕竟,蛊颇阴损,大多害人,损人利己,诱惑众生。
然而,纵使如此,他仍旧日日单独与屋内这庞大而扰人的蛊同处一室,泰然自若,从未多说半个字。只要并未真正有人在他面前以蛊害人,亦并未被蛊伤及自身,他绝不会多说什么惹人厌烦的话。
却也不会称赞就是了。
刺心钩盯着白芨,一直见她将蛊迁进了门去,确实并不需要帮忙,这才转过头来,继续了手上的工作。
白芨关了门,看她的蛊虫去了。
刺心钩低下头,将手头的白菜切成了丝。
这白菜是官府发放下来的。官府统一采购批量分放的东西,既然要照顾到全城人,品质就不能说有多好。蔬菜都是最常见的,肉也是最便宜的鸡肉,腿都没分到多少,胸口上的肉多些。
这样的材料,做起来不见得能有多么好吃,足够健康地活着就是了。
然而,炊烟燃起,香味还是很快地飘了出来。
刺心钩做了几个家常菜,把萝卜煮得入味,白菜做得爽口,鸡肉炒得松嫩多汁。
他甚至还将鸡肉易柴的部分剁成了泥,调好了味,抹到锅上,烤成了薄薄的锅巴,酥脆得不行,留给白芨当零食吃。
刺心钩的厨艺,从来都没有令人失望过。
只是,他厨艺颇为熟练,人却多少有几分漫不经心。
陆清衡在一旁捣药,捣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来,问道:“你怎么了?”
“……什么?”
“听声音,动作颇为利索,却不如你平常。”习武之人,惯于见招拆招,对这微妙的差距很是敏感,“你心中有事?”
……
刺心钩并未说话。
陆清衡便权当自己从未问过,继续捣着手头的草药。
若对方是白芨,陆清衡定会耐心温和地追上一句“若是想讲,随时恭候”云云。但刺心钩,点到为止即可,不需要这般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