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她认真地说道。
她忽然过世,对于他们而言,是这样的痛苦呢?
看刺心钩遍寻返生蛊的执念,看喻红叶追寻她的影子犯下的可恨罪过……
她窥探着他们的痛苦中的一角,心中的难过根本无法描述。
是她抛下了他们。
好在,清衡也许会好一些。有一个人能少一分难过,也足够能让她欣慰起来。
很难说陆清衡是不是一个纯善的人。
他应当……是一个善良的人。
只要结果导向是善良的,他也许会做一些让人生畏的事。但这不能否认他本质上的正面……不是吗?
这样的人,往往不会是一个老好人。更遑论为了他人的幸福,献出自己的眼睛。
陆清衡从不会对自己做过的事后悔。若是做了,便会自然而然地担起责任,无论对错,都没什么可后悔的。
所以,他从未后悔过眼睛的事。
一生残废,是他选择的。
哪怕被骗,也是他识人不清。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但你若问,当初……最初的最初,若他从未遇到过白芨,他是否会献出自己的眼睛。
你会得到否定的答案。
陆清衡为师怀仁献出眼睛,本质上有两个原因。一来,他是将师怀仁视为亲生父亲一般的存在的。二来……
他太明白,太明白失去至亲的痛苦了。
时隔十七年,他仍能够清晰地回忆起那日的每一个细节。
茫茫虫群,如黑云一般压在头顶。
在听到虫鸣之前,他犹在与喻红叶一起抄书。
他们的欠款早已还清了,三人却仍旧偷偷去书店要了书回来,悄悄做事。
用喻红叶的话说,这叫做“没见阿姐多开心吗?”“没钱哪儿来的惊喜啊?”
陆清衡惯不会将感情过分外露,从来也不会说。但他其实也很乐意做这样的事。
不过一坛花雕,就可以让敬爱的人那么开心了。他过去对黄白之物从未有过丝毫的兴趣,如今却变得热衷于赚钱来。若是有钱,便能每日都买来许多花雕了。还能买来小院子,要大家有栖身之所,相互扶持,一同走过漫长的人生。
实际上,今日的酒就藏在城隍像的后面。等阿姐回来了,就能拆给她看。
他以为自己不像是个小孩子……至少不会像一般的小孩子一样,跟在大人屁股后面讨赏。
——但他好像真的很享受白芨的称赞,甚至只是她单纯的好心情。
陆清衡提着笔,工工整整地写好每一个字。手指写得久了,些微有些发酸。
他想,他也许真的已经,从心底里,把她当做敬爱的姐姐了。
阿姐何时回来呢?他想见她看到花雕酒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