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宽大又温暖的手轻轻捧起普莱尔维努斯微凉的足,像是捧着一块会轻易被体温融化的冰。
“我得为您穿鞋。”
普莱尔维努斯以一种新奇的目光看着这位曾经以不屈从于任何势力的桀骜吸引了她注意力的男人,此时如同最低贱的奴仆一般跪在地上侍候她穿鞋,那珍而重之的模样甚至在他曾经寻到某位艳名传世的古代王后价值不可估量的王冠时都未曾出现过。
普莱尔维努斯愉快地笑了起来:“你在服侍一道上,说不定也有着罕见的天赋呢。”
面对这揶揄多过夸奖的话,丘理士却坦坦荡荡地收下了:“毕竟我现在既是您的未婚夫,又是您身侧唯一的仆从,只能由我来照顾您了。”
这话搁别人来说简直是大不敬的冒犯,但从丘理士嘴巴里说出来,却总能让人会心一笑。
至少普莱尔小姐是开心的。
她甚至再度摸了摸丘理士的脑袋。等丘理士顶着一头鸡窝样杂乱的毛走出普莱尔小姐的房间时,后知后觉地发现,也许普莱尔小姐还把他当成了一只可以随时撸毛的人立大型犬。
……算了,能者多劳嘛。
船上并没有掀起任何风波,至少在那位比起航海家更像一个油头滑脑的商人的船长将普莱尔这些贵宾们请到观钓台上,宣布他们现在就要表演人鱼捕捞时,周围或睡意阑珊或神情激动的贵族们似乎都没发现他们中少了一位可怜的年轻男性。
清晨未散去的困意和对亲眼目睹人鱼捕捞的兴奋让他们无暇顾及他人,就算是有一两个知情者悄悄地往普莱尔小姐这边看上一眼,他们打量的视线又很快就被普莱尔小姐身侧高大俊美的未婚夫宽阔的背遮挡住了。
看似将普莱尔拥抱在怀里,其实很得体地并未与她肌肤相贴的丘理士在普莱尔耳畔低声汇报:“船长已经知道有个贵族失踪了,同时不见的还有一位水手。”但他却没有把这些预示着危险的信息传递给毫不知情的贵族们,反而照常举办了这次观钓宴。
听了这话的普莱尔小姐,面上笑容不变,看上去就像一个久不出门,对这样新鲜的“钓鱼”场景充满好奇的闺阁小姐。
丘理士在汇报完之后也迅速地转变了状态,以一种更亲昵的口吻为怀中的人解说起眼前的这场捕鱼秀。
他们坐在二层楼高的甲板上,以上帝视角看着健壮的水手们表演人鱼捕捞秀——其实捕捞罕见的人鱼和捕捞一般的海鱼的流程大差不差,区别只是人鱼多余的智商反而成为了捕捞的难点。但是富有经验的人鱼捕捞船们都有自己的一套流程。
毕竟是表演给高高在上的贵族们看的秀,而且还要转手把人鱼经销给他们,所以这条船上用的是比较温和的捕捞法。
他们在数日前就在预判的人鱼出现地附近的海域投下第一种催速人鱼发情的诱鱼剂,算准时间,在人鱼发情期最难熬的时间段,又投下第二种勾引发情人鱼前来的诱鱼药,这同时是一颗裹着甜蜜糖衣的陷阱,能让人鱼短暂地陷入肌肉无力的状态。
等到寻着梦幻般的信息素香味迷迷糊糊跑过来的人鱼一游近,就会四肢酸软,被船边布置的天罗地网捕捉捞起。
“在意识还不清醒的时候,它们就离开了自己赖以生存的海洋。”丘理士的语气里带着些唏嘘。
“你在可怜那些人鱼?”普莱尔小姐托着下巴,眼眸专注地盯着提前准备好引人鱼入洞的陷阱,此时那里只翻滚着被船桨搅得混浊的海水,看不到一丝人鱼出现的痕迹。
意识到自己身边这位也是享受人鱼产业链成果的贵族,且从上船起就一直念叨着想要一条人鱼,丘理士只暗暗恼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他虽然可怜人鱼失去自由沦为玩物,若是搁在自己以前毫无牵绊一身轻的时候,大概也会破坏这一次“海钓”。
但他现在是陪伴在普莱尔维努斯的身边。
如果是她想要的东西,那他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该给她取来。
这就是他认她当主人时下的决心。
于是丘理士故作轻松地回答:“我以为您会喜欢心地善良的男士。”
普莱尔维努斯眉眼含笑地回头瞥他一眼,那一眼让丘理士觉得自己是在宴会上表演心口两用腹语的滑稽小丑。
“你不用故意迎合我,亲爱的丘理士,我喜欢你率直的模样。”
还没等丘理士因为她的这句话,深感内心某处有所触动之时,普莱尔小姐下一句话语又轻飘飘地扔了过来:“反正我想要的东西,就算你们都反对,我也会得到手。”
“您真是……”就算是丘理士,此时也只能用无奈又不知说什么是好的表情对着这位任性的普莱尔小姐了。
还没等丘理士打好他的下一句措辞,二层甲板上的贵族中发出了欢呼似的喧哗声,就像是在漫长的戏剧中终于等来了唯一精彩的高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