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长像是在阐述着天经地义的真理:“是普莱尔小姐!”
于是人群混沌且夹杂着怒火的声音又这么呼喊道。
“普莱尔小姐?”
“普莱尔小姐在哪里?”
“普莱尔小姐将人鱼藏到哪里去了!”
直到一人说:“我知道普莱尔小姐的房间。”
于是浩浩荡荡的声音,愤怒,人群,往普莱尔小姐的房间走去。船长慢了半拍,连忙在水手的搀扶下也跟了上去。
他们宛如在赶集,宛如在歌唱圣辞,也宛如在吼叫标语。
喊着音调语气不同却含义相似的话语。
普莱尔小姐。
人鱼的主人。
密密麻麻的人头像是趋之若鹜的蝗虫,要用他们的愤怒为爪牙,吸取无辜少女的鲜血与忏悔的眼泪来平息愤怒。
至少在丘理士打开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就是这么想的。
在隐隐约约听到人们高呼普莱尔小姐的姓名之时,他就觉得不对劲了,但是他们此时身处不见陆地的海洋之上,根本无处可逃。
那呼声越近,沸腾的怒气与高涨的杀意几乎贴上人脸。就算不看过往经验,丘理士都无论如何不该打开那扇门的。
但靠在座椅上的普莱尔小姐却对他下令:“打开房门,丘理士。”
“但是……”丘理士的常识告诉他,不该这么做,或许他可以带着普莱尔小姐跳窗逃生,或许他们会很幸运地遇上一艘过往的航船,无论如何都比被船客们的怒火撕碎来得好。
“你别想了,我才不要跳到海里去,你要跳自己跳去。”洞悉了丘理士大胆的想法,普莱尔小姐娇气地哼了一声。
她现在看上去也有些狼狈——主要是因为那条雌性人鱼做戏般掀起的海浪也拍打上船,打湿了她的裙摆,浸泡了她的鞋袜。
她此刻卷起过于繁琐的裙摆,露出被遮挡着的雪一般白嫩的小腿肌肤,正小心翼翼地褪下丝袜。
也许是太久没有亲自做这种事,丝袜又被水打湿得薄如蝉翼,她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其中又透着一种懒洋洋的漫不经心。
仿佛此刻被门外的人高呼姓名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等到看到普莱尔小姐袜布下透着樱桃粉红的小巧圆润指甲盖后,丘理士才眨眨眼回过神,在普莱尔小姐的再一次催促后,替她打开了房门。
情况比预想的好上那么一点儿,也许是注意到了来开门的是刚刚在甲板上帮了他们很多忙的丘理士,人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冲破由他一个人组成的防备墙。
但情况也不能继续糟糕下去了,当第一个人穿过丘理士肩膀上的缝隙垫着脚看到里面悠闲地盘腿坐在躺椅上,用宽大的裙摆盖住脚趾,此时正抱膝偏头一脸无辜地盯着他们看的普莱尔时,言语的利剑就冲她而去。
“普莱尔小姐,把人鱼交出来!”
丘理士用自己的身体挡了一下他的势头,首当其冲的人撞在了丘理士的身上,感觉自己撞上了一块坚硬的石板,更可怕的是丘理士的手已经伸进了外套里,冷目看向他的模样像是随时都会掏出枪往他脑门上来一发。
丘理士冷冰冰地道:“我的未婚妻刚刚受了很多惊吓,现在急需休息,你们有什么事非要找她?”
像是不明白丘理士为何还能如此冷静,那位失去丈夫的贵妇人在这位理应怜惜淑女的男人面前悲伤垂泪:“我的丈夫,他的兄弟,我们的朋友都因为她的人鱼失去了宝贵的生命,还有无数人至今昏迷不省人事,她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坐在那里!”
“对于您的遭遇,我很抱歉。但是,照您所说,那她应该做什么呢,女士?”
丘理士垂下眼眸的时候显得忧郁而温柔,但话语却显得十足十的淡漠,
“她是能复活你们深爱的亡者?还是能施法将你们送回安全的宅邸?她也只是人鱼袭击的无辜受害者,她是身而为人的你们的同胞,你们都承受了同样的悲伤,为什么现在你们却要来声讨你们的命运共同体?”
他的话语明明冷漠且无情,还充满狡辩,但语气却温柔的像是在听取祷告的神甫,让贵妇人在一时之间甚至都气焰稍微收敛。
船长可不能看他顺利忽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