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能成为唯一一个活着留存在瑞奇曼府邸里的家族成员,也许也有她当时几句话照拂的恩情在。
毕竟瑞奇曼只对他的家人如此温柔。
看着惨淡的月色,莫尼在心底祈祷。
如果这苍白的月光是您冰冷的眼神的话,无所不能的神明,莫尼只恳求您一件小事——请您让那位大人,醒过来吧。
“你回来得可真晚啊。”
齐勒看着出现在黑暗中的黑皮半精灵,心里骂了句脏话——黑皮在黑暗中完全是隐匿神器啊,这是犯规,是作弊!
但他表面还是乖乖巧巧地说:“我有些担心大公,于是半夜睡不着想着去看看她。”
“那你为什么又回来了?”
面对布莱克的质问,齐勒回答得更乖巧了:“瑞奇曼家族的人守在门口不让我进去,我吃了闭门羹只能回来了。哎,希望瑞奇曼先生的守夜能早日唤醒维努斯大公吧。”
齐勒很有戏地抹了抹真的被他挤了出来的眼泪。
虽然他是故意这么阴阳怪气地做戏的,但布莱克最后居然真的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地放他离开,这让齐勒都有些受宠若惊——难道他的半精灵身份真的吃了一次红利吗?
但今日已经吃了巨瓜的齐勒无心再往下深挖,他也没有自信能在那个可怕的黑皮半精灵怪物般的洞察力中潜入他的房间,像潜入大公床底一样深挖他的秘密。
“每个小精灵~都有他的小秘密~”哼着原本是酒馆的小黄曲却被他擅自改了歌词的乱七八糟小调,齐勒愉快地爬上了床——今夜的瓜只吃了半宿,瑞奇曼先生果然如他所料撑不过整晚,于是齐勒就早早回来了,在早晨到来前他还能睡上一会儿~
……
“草!”
齐勒翻被而起。
他忘记刺杀了!
当时大公身边就只有一个弱鸡——就算他做到了很多魔法师都没做到的事那他也是个弱鸡——这么绝佳的刺杀机会,齐勒居然因为吃了瓜过于沉浸忘记刺杀了,他连匕首都没出鞘呢!
现在再出门只会碰到那个可怕的监管者·布莱克·半精灵而已啊啊啊!
于是那晚齐勒没能入睡,他对着他珍爱的匕首磕了满是忏悔的三个响头,然后抱着它眺望月亮,反思自己的错误直到凌晨晨光微熙。
听着隔壁的动静,布莱克睁开双眼,可怕的鲜红眼睛在黑暗中极为渗人,像是来自死亡的凝视。
他无法入睡。
在维努斯大公出事后,他就再也无法入睡了。
不管是在大公府,还是在路上,不管他当时是在行走,还是经历过战斗感到疲惫,他都无法入睡。
让他无法入睡的是铺天盖地向他袭来的【记忆】。
只要他一有喘息的空间,就会占据他全部脑海的,有关普莱尔维努斯的记忆。
她在笑,在思索,在生气,在耍赖,在偷懒,在调戏别人……
过于细节的,让布莱克自己都怀疑,难道我过往的人生中只有普莱尔维努斯一个人吗的记忆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淹没他,将他溺毙在过去的长河中。
好痛苦……
甚至比身上刺上玫瑰花纹的那时,更加痛苦。
无法入睡,无法呼吸,无法再当作一个独立的个体存活下去的这份痛苦……
要怎么做才能根除呢?
只是这么短暂的沉默,布莱克又再次想起了她。
也许是因为这次见到了瑞奇曼先生,所以他罕见地记起了发生在瑞奇曼宅邸的那些事,那些被普莱尔维努斯交代过——就当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忘记吧,的那些事。
普莱尔维努斯不是一个规矩的女孩,维努斯公爵也知道他管不住她。
但也许是因为身体情况每况愈下,也许是因为心中实在有许多心愿未了,也许是因为那时的他已经不会再在意那些了,所以当时的他还是把那些事情交付给了他身边最后的家人——普莱尔维努斯。
他在把信给普莱尔维努斯的时候,这么恳求道:“请不要把这封信交给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人看。”
他也许做好了普莱尔转个身就会把那封信拆开看个明明白白的准备吧,但他并不了解普莱尔维努斯,年轻的维努斯大公的确没有拆开那精心盖上的玫瑰纹戳,也没有做些什么洒点水看清楚里面的文字的小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