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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蔷薇是印在傅云朝锁骨下方靠近心脏位置的标记,也是陆予和傅云朝第一次见面前者不带半分遮掩的夸赞。这会儿楚魇送来一枝黑蔷薇,还让陆予将它放在枕边入睡,其心思一定不纯。
不过,陆予似乎没有要拒绝的意思。和楚魇说了声辛苦了,站在窗边目送着楚魇的离开。再转身之前,他已经学乖了,将两侧的窗帘全部拉上。
第二天,对于普通人而言今天也是平平无奇的一天,但对心有瓜田,恨不得立马吃上甜瓜的网友们来说,就有些不一样了。
今天是陆家开新闻发布会,要当众断绝与陆予的关系的日子。
事实上陆予要与陆家断绝关系是件很简单的事情,无非就是签几个具有法律效益的文件而已。但陆家摆明了想要正大光明地摆脱陆予这个麻烦精,并且让所有人知道在这件事情上首先是陆予的过错造成的。
但同样的,不管是陆鸿维还是负责此次发布会的负责人,都没想到在发布会的前一天,网上的舆论竟然再度反转,而且还是朝向陆予有利的一方反转。
陆氏发布会的负责人此刻已经一个头两个大,时不时往人中上一掐确保自己还清醒着。身旁跟着的小员工抱着资料絮絮叨叨的:“老板,你说这个发布会时间怎么就定得刚刚好呢?不早一点晚一点,偏偏就是这个时候?”
负责人闻言便在心中冷笑了一声。
那也得他们头上那几位搞清楚谁才是心虚的那个啊。估计连陆鸿维都想不到发布会前一天会闹出这么大的舆论来,然而发布会时间已定,取消就是将自己往话把子上送。到最后陆鸿维也只是怒气冲冲地朝他们几个负责人扔下一句:“必须解决好。”
距离发布会开始的时间还剩下十多分钟,陆鸿维却始终没到场。一开始的时候,按照陆鸿维的打算,他可以在百忙之中抽出一点时间来,当众宣布他们与陆予毫无关系了。可现在,陆鸿维的车子还停在大楼的地下车库内,他的特助安静地等在一边不敢言语。
任谁都看得出来陆鸿维心情不好。
陆鸿维的确处于一点就炸的边缘,这两天的破事就不说了,但老婆秦蓁蓁突然从疗养院逃走,而且还没人找得到,大儿子莫名其妙不接电话,几者相加令陆鸿维的脑袋都要爆炸了。他坐在车内深吸了两口气,放在一侧的手机已经亮过好几回,都是这次的负责人在询问他到了没有。
大概是见他没有回复,后来的问题直接变成了:您还过来吗?
如果可以,陆鸿维确实不想过去。但坐到陆氏负责人的高位,肯定由不得他顺心而为。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心中不断攀升的怒火,伸手推开了车门。
助理见陆鸿维终于有了动静,不敢有半分耽搁的迅速跟在了他的身后。
不远处的黑色迈巴赫内,车窗肆无忌惮地降下来,露出傅云朝清隽无双的侧脸。他浑身透着懒散,但看得出来心情相当不错。偏头看向一旁以标准姿态挺直腰腹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宛如三好学生的陆予,傅云朝轻笑了一声:“我们现在下去?”
陆予望进他的眼睛里。
傅云朝这人看着温和又平易近人,但但凡跟他熟悉一点便知道这人所有的好相处都是装出来的。他可以笑得很温柔,但动手的时候一定是狠辣的。就像他在今早发了信息告诉陆予要陪他一起来发布会现场,以柔弱的姿态告诉所有人,陆家所谓的对陆予问心无愧不过是一场笑话。
陆予表情冷淡,声音有些低:“你没必要过去,到时候媒体会一直盯着你,会惹来麻烦。”
其实只要傅云朝上心一点他就会发现,陆家的舆论三天两头闹起来,甚至闹得越来越大,但从未提到过一句傅云朝本人。傅云朝的存在是陆氏的回复中将他作为一枚棋子提出来的,可杨璋在引导舆论的时候却好像完全绕过了这个人。
当然是因为陆予觉得没必要。
原因之一自然是傅云朝这人不简单,深沉得很。贸然将他当做舆论旋涡中的棋子惹得他不快了,谁知道傅云朝能做出什么来。第二个原因是陆予挺喜欢傅云朝的,不想将他牵扯进来。
这个喜欢和一般的喜欢不一样。
在陆予见到傅云朝的第一眼便觉得对方和自己很相似。
那是同类的气息。
尽管傅云朝这人不简单,但陆予却更愿意和他相处。他们之间有过试探,但更多的肆无忌惮。
傅云朝基本能理解陆予的想法,不过他只是笑了笑。男人抬起手,往下落去的衬衫袖子将一截带着佛珠的手腕露了出来,傅云朝的皮肤看上去是久不见日光的苍白,被从旁经过的车灯光一打,像是日光照进了透明物件,连皮肤下的血管都能清晰可见。
男人似笑非笑道:“我怎么说也是阿予的未婚夫,现在阿予要和陆家断绝关系,我作为你未来的伴侣,去见一见陆鸿维也说得过去。”
陆予:“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傅云朝闻言叹了一口气,他侧过身体,毫不犹豫地附身过去,修长高挑的身材在后座略显狭窄的空间内可以轻易带来一种压迫感。苍白的指尖轻轻拂过陆予柔软的唇,他的目光深邃却又带着几分意味深长:“阿予,复仇呢,怎么能心软呢。你要知道,对你有利的条件不是时时刻刻都有的。”
“那么。”陆予看向他,伸手将唇上的手指拍落,“陆家倒台对你而言是个怎么样的有利条件?”
傅云朝一点都不意外陆予的反应。
在他眼中陆予是个绝对聪明的人。尽管预言家他们手中的资料显示眼前的青年的确是在城南老区长大,并且这二十年来根本没有半点奇遇,但傅云朝看人从不以对方的身份、经历做决定。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从他眼睛里看出来的陆予与陆鸿维一行人所认识的、认同的完全不一样。
他也一点都不介意告诉对方原因。
“傅鸣在之前的十几年里被我爸打压得比狗都不如,我和我哥虽称不上多惊才绝艳,但也比傅鸣儿子强上点。”傅云朝交叠着双腿,语气漫不经心,“好不容易等我爸妈走了,我哥失踪,我家只剩下一个几近残废的我,你猜他会怎么做?”
似乎没想要从陆予的嘴里获得一个答案,傅云朝继续道:“很让人意外,我躺在床上的这三年他没让人直接把我火化了。因为他一直坚信我们一家子已经掀不起风浪来了。他甚至迫不及待地期待我早点从病床上爬起来。”
只有这样,曾经令人艳羡的傅祈一家才会真正感受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