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着这事深厉浅揭,教孟秋听得双目呆滞,不敢作声。
“若非您此前所为,汪家应当也不会掺和进来,替誉王做陪衬。”庄温瑜讲到这儿,有些恍然,又觉得无奈,“您既已得知誉王居心叵测,何不先发制人?”
燕承南几近无声的低低叹息,眼底沉着难以言说的含义,晦暗地隐约滞涩住。
“也罢。”他道,“既已至此,便暂且静观其变,看他将要怎样。”
“行刺、投毒皆不得成……”庄温瑜略作停顿,脑海里乍然闪过一个念头。他不经意的去看孟秋,对她茫然的表情不置可否,暗自揣测着她究竟是真不知情,抑或佯做呆傻。
得不到答案的事情,他唯有搁下不提,继续道,“想必是要在他自个儿身上做戏了。”
“……嗯。”燕承南敛眉,“还需劳烦表兄与大舅舅说一声。”
庄温瑜遂摇头,“无甚劳烦的,都是一家人。”
反倒是重来一遭,教他讶然发觉,相较多年后的,那个坚若寒冰的明昭帝,现如今的太子殿下,竟还留有人情味。他的心是软的。
意识到这点,庄温瑜心底的感受逐渐复杂。
即便他知晓此事必定与孟秋有所关联,却心中有数,更要紧的,是燕承南自身。
夜色如旧。
东宫之中通宵达旦,整整一宿的灯火通明。
所为的,正是当今誉王。
燕承启一事着实堪称胆大妄为,他并未折腾出多么精密的计划,也不曾谋算着怎样狠辣的报复。他只不过是私底下联络世族,甚于收拢了些许势力,意图更换宫宴上的人手。
因此,方才教燕承南觉得他不过是小打小闹,还在情理的范畴内,不至于阋墙。
他将重心放在一众乱臣身上。
旁边的孟秋看他正忙,就耐心陪着。挑灯剪烛,极尽温柔体贴。等到他罢笔,再端过一盏子浓茶给他。
“天都亮了……”孟秋蹙着眉头,有点心疼,温声对他说道,“您待会儿得上朝,先喝口茶解乏吧。”
“好。”他接到手里,再不知多少次的劝着孟秋,“你回去歇下。”
孟秋便朝他笑,“可不像您似的,我白天还能补觉。”
两相对视,孟秋明眸中藏着的担忧着实明显,被他敏锐地看透,却没拆穿。他目光柔和,浸润着雾气般,静静去看孟秋,温软的像是池子里频起的涟漪,漾着波光粼粼。
“无妨的,”他温声说,“我不难过。”
燕承南料到她所想,心底熨帖。他对于弟弟的记恨毫不在乎,尽管他的确为此而手下留情,那也不过是一时的恻隐之心。
这种事情,他早已习惯了。
是以,当旁人当他应当狠下杀手时,他并无异议。唯独有个孟秋,特立独行,哪怕与他相处至今,仍然不将他当作一国储君。在她心中,他仅仅只是他。
“不难过……也好。”孟秋闻言,这般说着,“晚上去赴宴,您带我一起吧?”
他一愣。
“虽然知道您差不多都准备好了,但不在您身边,”她蹙着眉,“我总觉得安不下心。”
书房里安静片刻,再传来燕承南轻轻的叹息,“好。”
“我就跟在您后面,绝对……”孟秋不曾想这般顺利,“……咦?”
“‘咦’甚?”他笑了一下,言辞里是孟秋分辨不清的情绪,“去便去罢,仅有一事要你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