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庄家与东宫绑在一处,成了一条绳儿上的蚂蚱,亦不愿坐以待毙。由老庄大人亲自拍板定案,意欲下手夺权,哪怕担着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骂名,也要免得燕承启日后的赶尽杀绝。
随着庄大人态度一变,就算只是微乎其微的些许,也教朝堂上举座皆惊。
哪怕站队,亦还有个先次之分。
类如宣、彭、陈这几家,作为太子近臣,且不说私心,哪有愿意让庄家压一头的?同为辅佐储君的臣子,他却胆大包天,妄图以下犯上?
……尽管另有隐情。
此事的影响要说不大,又确切是狗心狗行,何其毒也?
人心难测。
那些大世家不满庄大人所为,尚且可以不搭理,但其余依附太子的官宦却无力以继。一家老小,容不得他等做出君辱臣死这般忠肝义胆的好事,更不愿掺和进去,成了争权攘利的替死鬼。
如此,这般,再到议事时,若遇着燕承南与庄大人意见相左的,竟一时分不出个高低。
“汪侍郎徇私、受贿皆已查清,恶行昭著,实为害群之马。”燕承南重申着狗官的罪名,试图劝说,“证据确凿,如若再不去管,岂非愈发助长他的气焰?”
“臣知殿下一心为民,可殿下焉不知‘为君之道,以教令为先,诛罚为后’?”庄大人沉声道,“汪侍郎行事有差不假,但混迹宦海渐久,又有谁人留得两袖清风?至死不渝?”
燕承南轻敛眉尖,微抿唇角,“……大人何出此言?”
“他贪墨败度,相较那等草菅人命之辈,如何?相较那等滥杀无辜等人,又如何?”庄大人语句冷硬,一字一句反问他,“他纵使作恶,何至于恶行昭著?抑或是殿下更为在意的,别有他事?”
“庄丞!”一旁的太子太傅彭大人,忍不住反驳他,“作恶便是作恶,不论轻重,皆是恶!何曾有你这等说法?”
“好,我且失礼,冒昧一问。”庄大人语句凛然,“彭大人清白一生,家中子弟是否亦然?皆亦然?严律之下,人人自危!”
“你……”
“彭老消气。”燕承南不好教他俩相争,当即出言打断,再问道,“诸卿以为呢?”
“微臣……附从丞相大人。”
“……臣亦附从。”
“殿下此举甚好,却得谋而图之……”
“极是。”见得胜负已定,庄大人语气逐渐和缓,不紧不慢地说着,“区区汪侍郎不算要紧,其父则难以处置。当前局势本就紧张,若再添一劲敌,只怕骑虎难下。”
燕承南无声低叹,垂目应道,“大人说得是。”
“凡事不可操之过急,殿下须知……”庄大人一个顿住,缓缓与他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庄温瑜在事后匆忙赶往东宫。
旁人不晓得,他却一清二楚,此事必定和燕承南毫无干系。
而今的燕承南,定然对往事概无所知。
可惜他现如今未及弱冠,哪怕在朝中都只是个顶着世家子名号,领着闲职的小官。是以,庄家诸位长辈要做决定,就算他出言相劝,也无济于事。
难办便在此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