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走到临江大队,老远就看见有火把在那里晃,是高明远不放心打着火把往公社这边来接人了,毕竟这会儿天已经黑了。
听见动静老远就在那喊:“是青阳吗?”
高青阳听见声音提着口袋往前跑,应了一声:“是我回来啦!”
几个人加快步子很快聚在了一起,高明远跟周汉青道:“今天这真的是给表叔你添麻烦了。”
“嗨,这客气话说的我都不好意思应了,青阳这么大的人了,又懂事又聪明,能给我添啥麻烦?出门不知道多省心,给我帮了不少的忙。”
客气话谁都喜欢听,所以谁都得会说。
有火把路就好走多了,高明远边走边问阿茶:“咋样?县城好不好玩?”
这个阿茶也说不上来,毕竟她不是去玩的,半天才道:“县城比我们这里大,路比我们这里宽比这里干净,房子也比我们这里好。那边的人长得好,穿的也好,吃的也好,东西也特别多。”这算是为今天一天的县城之行做了个总结了。
实诚的让人忍俊不禁,高明远哈哈大笑:“那肯定,城里要是不好,哪能有那么多人打破头的想城里里去呢?加把劲,以后争取去做个城里人,吃碗轻省的饭。”
高青阳在那里凑热闹:“爹,你这个话说的可不对,你这是思想觉悟不够。农村城里哪里都是在为社会做贡献,不能搞地方歧视啊!”
高明远眼睛一瞪,伸手在他后脑勺上
拍了一把:“臭小子,还跟你老子上纲上线起来了。”
打着火把把周汉青爷孙俩送到院子上面,高青阳他们才往回走。家里人都还没睡,毕竟这是高青阳第一次出远门,虽然说有大人跟着,但毕竟不是他们自己家人,怎么着也不能完全放心。
灶房里的火燃的还旺的很,都还没睡。
高明远提着两个口袋到门口胡惠英就从屋里出来了:“咋都这个时候了才回来?”
高青阳道:“太远了,三个多钟头,来回在路上都要六七个钟头。”
高明远把口袋往她怀里一塞:“给,娃儿给你买的东西。”
胡惠英接过来两只手往下一沉:“都买了些啥啊,还怪重。”
高青阳道:“我把你给我的钱和票都花完了。”他还贴了几毛。
“对了,我吃饭还是对门表爷给的钱,死活塞不去,最后就接了粮票,没要钱,说阿茶老在我们这蹭饭。”
胡惠英问他:“花了人家多少钱啊,回头让你爹拿给人。他们爷俩也就今年才不用给队上找补,日子过的紧巴着呢,不能去占人家那个便宜。”
“三毛五,吃了一大海碗臊子面,还要了三两粮票。”
胡惠英道:“你这进个城也算是享受一波了。”三毛五听起来不多,可算起来不少了,差不多交一斤任务鸡蛋的钱了。
高青阳没吭声,吃饭的时候他没觉得贵,但是这么一说一听一想又觉得确实是过于铺张浪费了。尤其
是这个钱还是周汉青给出的,虽然他转身去给阿茶买了东西,但还是于心难安。
李秀兰节省了一辈子的人此刻却格外的大方:“享受啥享受,都十四了,头一回进城吃个饭,这叫做见世面。咱们青阳以后会有出息的,顿顿都能吃臊子面。”
高青阳不好意思的挠头笑了笑跟胡惠英道:“棉花我买了,还有盐,洋火这些,我紧着钱买的。剩下的钱我都扯了布。运气好,碰到人家百货大楼处理一批残次品,价格还是市场价,但是不要布票,我就买了些,又紧着布票扯了布。姐姐开春不久就要去李家了。人家虽然给了两身衣裳的布,咱们家总也得再给置办两身,到了人家家里就是给人家当媳妇了,就不一样了。”
他这是出自内心的话。
高青红大他三岁多,从小都很照顾他,家里家外的从早到晚不得闲,从来都没有过一句怨言。
在家再苦那都是当姑娘,家里的活是要干着,但是操心却自有大人操心。但是出了门到人家家里就是媳妇了,不管大家小家都要自己撑起来过日子了。一分钱掰成好几瓣,省了又省才能把日子糊弄开来。
他不晓得家里爹娘是咋打算的,他自己心里是存了想法的,就连年底想卖点啥也跟这个有点关系。
他这阵能力有限,但是他想尽自己的能力给他姐姐一点倚仗。
以前他对钱向来是不顾一切的,在理想在抱负在
信念跟前,钱这个东西往后靠了又靠。
可如今,他却深深的明白,钱虽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
胡惠英愣了一下,李秀兰先一步开口:“我滴个乖孙孙哎,长大了,懂事了,晓得给你姐姐操心了。这阵都看不到了,先把东西收拾了,饭给你温锅里呢,赶紧吃,吃了早些休息。明天白天叫你娘跟姐姐把布理理,看看哪些能给你姐姐做衣裳的,都先紧着她来。好歹是你的一番心意。”
高青阳咧嘴笑了笑,应了一声去灶台跟前抬碗。
高青红抬头看了他好几遍,靠在火坑边上的墙根那里,伸手搓了搓有些酸涩的眼睛。
高青阳买的残次品布是两块海军蓝和的一块军绿色的涤纶布,有轻微跳线。出厂检验不合格,但是这点瑕疵对于布料紧缺的大众人群来说根本就算不得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