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本身就是毒品,如果你从中尝到了自由的味道、尊重的味道、权势的味道,于是就戒不掉了,老天是公平的,给你多大的享受,将来同样会给你多大的难受。”傅国生道,氤氲的蒸汽后,同样是一双迷茫的眼睛。
余罪心有所感,他在极力掩藏着对此话的震憾,虽然他是个警中的菜鸟,可对方无疑是犯罪阵营里的老炮,他生怕那里有一点破绽被看出来,嘻笑着道:“傅老大,你真有文化,不过刚才你漏了一样。”
“什么?”傅国生笑着问,此时舒出胸臆,似乎释然了。
“自由、尊重、权势……除此之外,还有女人的味道,很多的美女的味道,对不对?”余罪色迷迷地道,傅国生笑着,点点头补充着:“没错,男人的死法有两种,用咱们监仓的粗口简单地讲就是:一种死在钱上,一种死在逼上。”
“哈哈……”余罪张嘴奸笑,笑着却是脸色一整道着:“这两样我现在都极缺,还没享受过,所以我觉得我会活得长一点……您说呢?傅老大?”
不知不觉间,余罪用了个“您”字,傅国生没有发现这个细微的变化,他笑了,笑着点点头,拍拍余罪的肩膀,淡淡地道了句:“但愿如此。”
话似乎很伤感,可偏偏知音难觅,“余二”却很兴奋,就像那种理想即将实现,大把的钞票即将入袋、大把的美女即将入怀那种兴奋,傅国生看得摇了摇头,显得兴味索然。这一夜即便同床而眠,也再无赘言,次日余罪被来人叫起上路,傅国生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走得无声无息,在即将上路的时候余罪接到了一条短信:一路小心。
他知道这不是家里的问候,而是敌对阵营里的关怀,这份丝毫没有伪装的关怀让他怔了良久,似乎比那身三级警司的服装还让他受之有愧…………,!
看出专程赶来的傅国生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又很不方便说。
男人的改变有时候只需要一刹那的时间,比如曾经胆小,打过一次架头破血流之后,恐惧感就没有了;比如曾经在女人面前害羞,你扒光一个或几个,也就没羞没燥了;他越来越沉迷这个黑白角逐的原因,也许仅仅那一次失利让他感觉到了智商被侮辱,在这个上面他向来很好强,他不止一次想,不管用正的、邪的还是歪的办法,绞尽脑汁也要把这个王八蛋踩在脚下。
可现在,他看到了傅老大红红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蜷曲的长发很有派,也很有艺术气质,尽管他是个人渣,但不得不否认,确实是一个很像人的渣。而且,越来越有人的成份。
难道我看错了?
余罪暗自忖着,接着来人的敬酒,那人姓甚名谁他也无从知道,只是看着年纪大叫大哥而已,对于江湖萍水相逢的同道中人,有时候的忌讳比警中的保密条例还要严格,又一杯酒敬来时,他谦让着:“大哥,真不行了,明天还得干活,我得回去了。”
“别别……这个你别操心,晚上我们陪着你,好好乐乐,那点小活对你来说,太容易了。”来人拦着余罪。哟,这看得更严了,余罪笑了笑,干脆又一饮而尽,直道着:“乐乐可以,不过我这酒性不好,你再让我喝,我明天都敢醒不来。”
“那好,不喝了……傅哥,要不咱们找个地方招待一下余兄弟?”来人征询着傅国生,傅国生若有所想,停顿了一下下才反应过来:“要的,k歌有点吵,要不,直接到唐都吧……早点休息,明天上路。”
“也好,那走……明天我带路,余兄弟,这次很重要,千万不能有闪失……”那人说着,余罪注意到的却是,傅国生的大佬派头没有了,居然打了个响指,在背后买的单,三人同车,到了唐都这个公寓,余罪没有想到的是,公寓的顶层居然还有个超大型的豪华间,装帧的像总统套房,光浴室有一间屋子大,那床更大,他估摸着,搞个双飞、三p啥地,一点都不挤。进了房间,来人却是安排着两人就到这儿住,他在隔壁,闲聊几句,那人笑吟吟的掩门而去。
他妈的,够奸的,把老子看起来了,余罪如是想。不过他已经习惯滚刀肉的角色了,知道货没走时绝对是安全的,干脆放着水,三下五除二脱了个精光,边脱边叫着傅国生道着:“傅老大,头回来这儿的时候,莫哥送了个妞让我上,这回不是把你送来让我上吧,嘎嘎……磨蹭什么,快洗洗呀。”
嗤笑着,他倒先躺进石质的大浴盆里了,里面照样是放三四人不显挤,而且在冲浪的设备,等着水放的时间,余罪掬了把热水,一捂头脸,好爽的感觉,不一会儿,傅国生也脱衣进来,试着水,曾经在监仓里的时候,每天冲凉就是这么赤条条地一大群爷们,余罪再次看到傅国生这样时,突然有点怀念那个环境,都赤条条没有什么秘密,不像现在,尔虞我诈,你琢磨着坑我,我琢磨着害你。
对此余罪已经习惯了,直到现在为止他觉得自己的生活都不是自己选择的,小时候是被老爹的拳脚揍着往前走,大一点被老师的耳光扇着往前走,即便上警校也是实在没有出路的无奈,只能选择这个分数低、花钱能特招的学校。没毕业就进了这一行,严格地讲,一半是被骗的、一半是被逼的。
既然逼到这份上了,总免不了要兵刃相见的,余罪笑眯眯地看着傅国生,那笑容仍然和监仓里成为狱友一样,真诚而无辜。其实余罪这个表情,是从小到大被揍出来了,要想不挨揍,那你得装出个乖样子来,所以在脸部的伪装上,余罪有天生的优势。
可他恰恰又发现了,傅国生的脸上没有一点伪装,奸商对于谎言、人渣对于阴暗,都有天生的直觉,余罪毫无例外具备这种特质。于是他更纳闷了,仿佛傅国生很落寂,很不开心,完全不像即将完成一桩大生意应该具有的心态。
激动?紧张?还是狂喜?要不就装得平静,可傅国生脸上,没有他想看到了任何表情,就那么忧心重重。
“老傅,你怎么了?”
“不怎么?”
“不怎么是怎么了?”
“不怎么就是不怎么?烦呀,勒个死仔。”
老傅有一种连话也不想多说的慵懒,软软地靠着池壁,洗着一身白白的赘肉,冷不丁,他划一片水洒向余罪,余罪呲着牙呵呵笑了,因为傅国生发现,余罪正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的下身,傅哥很糗,夹着腿,毛巾遮住了。
余罪往近靠了靠问着:“傅哥,你这样子?怎么像……”
余罪卖了个关子,等傅国生注意时,他脱口道:“像嫂子给你戴绿帽了,哈哈哈哈……沈美女一看就是个斩千夫的主,哥哥你是不是满足不了人家?”
这贱人,拣最恶心的说,可最恶心的也没有刺激到傅国生,一没效果,余罪闭嘴了不笑了,只听傅国生淡淡地道着:“我没结婚,你那来的嫂子,再说现在这年头,既然处女不好找,那男人脑袋绿光冒,不很正常吗?”
“哇塞,太有哲理了!”余罪愕然道,看话匣开了,他凑上来小声道着:“不过说实话啊,傅哥,你马子,哎哟,真馋人涅。”
“吃不尽美食,日不尽天下美女……呵呵,那样的美人,对你来说只能想喽。”傅国生像是有几分得意,刺激了余罪一句,翻了个声,毛巾抹了把脸,看余罪色迷迷的得性,他突然转话题了,像自言自语地道着:“余二,我其实有点后悔把带进个行当了。”
“你说得不是屁话,像咱们这样的,还后悔爹妈不该生下来呢。”余罪道,完全监仓里的口吻。傅国生笑了,似乎有点苦笑的味道,一对人渣相视惺惺相惜一笑,傅国生又好奇地问着:“你个死仔,进仓时候啊,要不是那段时间调仓,一仓人不联合,就你这莽撞性子,非被人打死。”
“什么意思?”余罪很二地问,有点不服气。
“意思是,低调点,你太嚣张,嚣张的程度,只会加速你被人砍死的速度。”傅国生语重心长地道,这话听得余罪愣了,真关心呐,比家里还关心他的安全,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言外之意?
这倒有意思了,临行之前,怎么会是这种叮嘱,余罪一下子摸不清头脑了,他愣愣地看着傅国生,而在傅国生看来,这孩子还是有点年轻气盛,不知道深浅了,他像魔症一般,突然间又来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余二,对不起啊,我没想到,你一直把我当朋友看……现在想想,其实你的活法挺好,有钱的胡花,没钱了抢几把,挺自在的。”
“哎,不对呀,傅老大,你有什么话明说啊,这搞得没头没脑的。”余罪干脆直说了,想起了那日说的话,不过那时的心境和此时已经截然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