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汉以外戚染指权柄,竟有鸩杀汉帝之事,若天下定、燕覆汉,殿下可能约束亲贵,不使彼辈以姻戚骤得使用,荒杂班序?”
此言既出,赵平、冯芳、公孙域等人各自打了个激灵,也是立即起身。
而公孙珣却也依旧干脆:“此事孤早有思索,不仅是外戚,便是宗室,也当以功论职,日后更当以科考入仕,自行转任,不可以皇亲国戚而越阶得显位!”
“臣明白了。”贾诩继续问道。“其四,前汉用兵西凉无度,屡费国帑,至于凉州叛乱数以十年计,而百年不停,至于黄巾起,天下已遭兵祸十三四年,几乎无处不战,无处不乱,若天下定、燕覆汉,殿下可能不以边功为耀,抚民以休养生息?”
“止战休戈,使民生息,本治乱之首要。”眼见越来越多的人起身,公孙珣愈发出言慎重。“但边功之论,当谨慎计量,若以利害计算,有益国家,孤是不会放弃开拓的。”
“臣懂了。”贾诩依旧不置可否,只是继续相询不止,而此时,满殿文武,几乎人人起身,便是司马懿也不敢跪着了。“其五,汉室衰落,多少是因为帝后权贵笃信巫道、谶纬,若天下定、燕覆汉,殿下为至尊,可能禁绝官造佛寺道观,少问鬼神?”
“可以!”
“其六,天命流转,世事难料,若天下定、燕覆汉,殿下为至尊,可能还刘氏昔日任用之恩德,不使汉室祭祀中断?”
“孤愿尽力为之。”公孙珣愈发恳切相对。“但有些事情不是孤能决定的……若刘氏行为激烈,不愿自安,孤又能如何呢?”
“那就不关殿下的事了,只要殿下有此心,并恪守此言,则天下人自有公断。”贾诩收起手中纸张,缓缓相对。“而凡此者,加上一开始请殿下留步的问答,一共七问七答……臣以为,若殿下能恪守今日所有七答,则不止是公断,天下人心也当自归于殿下,天命也自当由汉转燕!”
言至此处,贾诩正色下拜,大礼参见:“臣无话了,唯以燕臣之身,愿殿下早日一统,承此天命!”
其人言罢,自审配、娄圭以下,文武百官,还有殿中义从,也都一起下拜,纷纷重复此言:“愿殿下早日一统,承此天命!”
公孙珣张口欲言,却又无言,许久方才从殿中各处收回目光,最后盯着贾诩几人的后背一声长叹:“诸君不负我,我当不负诸君!愿与诸君共开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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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太祖之赳赳,贾相之乱武,犹有铜雀问答,可知丧乱之时,人心难定,道德干涸,英雄自持刀兵而起,方显恣意。而一朝将定,即思国之安稳,得非圣君名臣也?假以逢明君盛世,亦非同殿之文武栋梁?昔太祖称曹操‘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指此一人乎?故曰:汉失其鹿,英雄共逐,自取天命,而太祖凡数载将握天下,绝非偶然!”——《新燕书》卷二太祖武皇帝本纪
ps:推书,木叶之梦中氪命……作者静小渊,很少见的现实与火影对穿流,貌似睡着了才进入火影世界,着实有趣。
顺便,七天更新了三万五千字……莫名自豪,就是没有本章说太伤。,!
怒。“怪不得他之前告假数日,且唤进来……公仁是要请示我如何处置此事吗?”
“是。”就在马岱匆匆向殿外走去时,董昭忙不迭的应声。
“牵连众多?”
“正是有此疑难之处。若只是一二无耻之辈,其实不足以朝堂相对,但关键在于,如司马氏子弟这般出身显贵者也多有牵扯。”董昭继续俯首相对,引得满殿上下各自惊疑。
“算了!”公孙珣叹了口气,忽然言道。
“殿下!”
听到这二字,素来服从公孙珣的董昭当场失态,以至于当众反驳自家主公。“这种事情如何能算?我等见乱世煎灼,时乱人恶,方从殿下辛苦至此,以至于稍有局面,焉能为此辈所趁?”
“孤不是说放过他们,而是说不必如此曲折。”公孙珣平静答道。“一群跳梁小丑,实在是可笑,咱们没必要如此曲折处置!若是田元皓在此,说不得会笑话我们君臣居然学灵帝、袁逢那般故弄玄虚……你还记得的宣陵孝子一案吗?”
董昭瞬间恍然,一直沉默的贾诩也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
话说,不仅是公孙珣,几乎现场所有人都已经意识到了,那就是不仅孔融和那些所谓反对派如此可笑,可笑的如同纸老虎一般不禁一哂。更重要的一点是,这是燕国内部的大朝会,不是什么汉室朝堂!
换言之,这里的人员是一个已经普遍性做出政治选择、看起来很敞亮其实政治立场极为狭窄和稳固的政治集体!
这里全都是公孙珣的私臣!所有人都需要向公孙珣负责……如此情境下,有些本不该拿出来说的话,在这个大庭广众的地方,反而不需要遮遮掩掩了!
“诸君。”公孙珣扶刀靠在座中,依旧不见喜怒。“这件事情其实很简单……有些人,以为孤到了这个份上,离成为天下之主只差半步,不免心急。所以趁机拿什么天命舆论来绊住孤,想让孤给他们官做,或者稍微废弛新政,以换来他们为孤摇旗呐喊,以换来所谓皆大欢喜。所谓靖安台一事、辽西地震事、汉帝有后事,还有鼓吹开恩科收人心事,都是如出一辙!若孤答应了,他们接下来一定还会请求缓行度田,请求义从以家世、品德广纳贤才!然而,这些东西,事关根本,孤是一步都不会退的!”
刚刚进入殿中的司马懿下跪请罪之余,听到此言,忍不住偷眼去看了下身边的董公仁,却被后者瞪了回去。
“至于说天命……”公孙珣没有太在意司马懿的进入,而是直接从虎皮上起身,扶刀绕到身前几案之前,也就是虎头的一侧、刚刚立定的马岱身后,并扬声以对殿中文武。“孤今日想问问诸位,什么是天命?文和,你是首相,你说什么是天命?”
“臣以为,天命便是人心!”贾诩起身相对。“此事殿下早有论断。”
“说得好。”稍微顿了一下后,公孙珣连连颔首。“天命便是人心,人心便是天命,唯独人心驳杂不一,无论怎么做总是有人是不服你的,所以自古以来,欲承天命者便要寻到最多最大最重的那份人心。可哪份人心最大最重呢?从表面上看,自然是权贵、士人、豪强之流,顺着他们的心意来,事情总是简简单单的。但那只是表面,这份人心只能承受是一家一氏的天命,承受改朝换代的天命,稍有反复,他们就能反过来再天命卖一回!依孤来说,真正的天命与人心是存在最下面的!”
殿中无人敢出声,而公孙珣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大禹治水,真真正正救天下万民于水火,所以夏固有天下;商汤伐夏桀且不说,其后平四夷,定商于中原,方才固有天下;武王伐纣也不说,可依孤来看,后来周公定礼,八百诸侯经营天下,共成华夏,才是周有八百年天命的根本。”
“再到了孤这里,虽然力有未逮,却也想做一些超出一家一姓的事业来,这个事业孤早在未央宫前便公告天下了,就是要废世族、豪强之天下,建寒门小户之天下!而如此作为,不是针对你们某些人,而是因为世族、豪强之流实乃汉室倾颓之根本!实乃天下不公之源头!孤为了行此事,放在以往,便是讨董伐袁灭曹,落在眼前,便是要坚持诸般新政,并继续扫荡南方!”
有将领欲起身避席称命,士武、士匡叔侄也要说话,却被公孙珣抬手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