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学明伦堂是肯定容纳不下这么多考生一起考试的,故而衙役们早早就在县学之中搭建了简易的考棚。
这考棚自然不如屋宅舒服,但遮阳避风还是没问题的。
徐言按照衙役的指引来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定,将考篮放下,笔墨砚台悉数取出。至于考卷早就被提前放置于几案之上。
接下来就是等待公布试题了。
为了防止作弊,考题是不直接写在卷子上的。而是等众考生全部坐定后,由书吏写在木板上再举起来在考棚间走动公示。
第一道题是四书题,题目是道之以政。第二道是五经题,要求考生从易经、春秋、礼记、诗经、尚书中挑选一道。徐言的本经是诗经,自然挑的是诗经题。最后一道题目则是试帖诗,这玩意是徐言最擅长的。
他不紧不慢的先把三道题目抄在草稿上,然后深呼吸平复心情。
时间是足够的,但徐言准备给四书题留出最多的时间,因为这是决定考试成败的一题,可谓至关重要。
静心凝神,且来分析题目。
此题出自《论语》: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
意思很简单,以政事领导民众,是居上临下,虽是法制禁令,效果不能深入人心。
这当然有下句,下句是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孔子通过对比法治、礼治对比,肯定了礼治。主张以礼治为本,以法治为末。
在杭州时,绪山先生让徐言练得最多的就是破题。是以他如今对于题目的切入很有想法。
细细思忖片刻,徐言提笔写道:圣人论治,而辩其应于心迹焉。夫政刑可以暂约其民,此迹应礼可以渐洽其民,此心应也。知此可以论治矣。
简简单单两句话,将圣人讨论治国之道引到自己对于此事的看法,可谓精妙。
破题之后,接下来要写的便简单了,徐言酝酿一番,提笔挥毫一气呵成。
“想昔夫子之意,凡为治者,与其禁民为恶,不若教民为善。盖民不自知其恶,感而心乃愧焉。
尝试较之,政刑也者,所以禁民为恶之具也;
德礼(也者),所以教民为善之具也。
其初同开道之,其次同整齐之,而其究不同者。
有如道之者以政乎,齐之者以刑乎?曰惟是国家之科饬,而断行之,以此苛察为治体,以整顿为治功,期旦夕而考民也。为之民者将必苦其操切,习以规避,以其迹逃吾政刑之及,意伺吾政刑之弛,彼其兢兢焉有所不为也,姑以此为奉君上之事,而于其身心若其不相与然者,谓非耻之一念丧乎?盖上修政而下以其耳目承之,上修刑而下以其形骸承之,上下相羁束以成此治也。
有如道之者以德乎,齐之者以礼乎?曰惟是生民之受中潜修而昭锡之,以此表正为治体,以风励为治功,需岁月而观民心者也,为之民者将必乐其薰陶,渐自开悟,不甘与吾之德礼为二,且思与吾之德礼为一,彼其慈慈焉有所为也,直以此为吾身心之事,而于君上不当有烦焉者,孰非耻之一念生乎?盖上修德而下始知有其性,上修礼而下始知检其情,上下相夹恰以成此治也。
要之政示民以所不可有,德勋民以所固有;
刑治民于其所己著,礼防民于其所未形。
两者外遏之,故禁虽严而不入;
两者内触之,故教虽宽而自孚。
察察之治,不可以语淳淳之化,盖无耻有耻,心迹之判久矣。为治者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