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成开口想劝,可一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所有的话又都咽了回去。他叹了口气,问道:“殿下,那奴才,奴才真烧了?”慕珏却闭着眼睛,不再有任何反应。陈成钻到床底掏了半天然后抱出一个盒子,站起身后扫了扫上面的落灰。这盒子他一路从傲晋背到燕翰,被带到这宫里的时候,倒是没人为难他,包袱什么的也没被收走。可惜该看的人还没看到,殿下就让他烧了。陈成抱着盒子从房里出来,寻了个瓦盆放在地上。打开盒子,里面放着几本书,两三沓写了字的纸,还有一些小玩意和几个瓶子。除了慕珏和贺旻钊,就只有陈成最清楚这些东西都是什么。书是两人最喜欢一起看的那几本,纸上的字有的是慕珏写的,有的是贺旻钊写的,最多的是两人一起执笔写的。其他的小玩意也是两人一起做的,至于那些瓶子里面的东西,陈成也不知道是什么。当年慕珏被从御阳宫贬去废殿时,就只带了这些东西。他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有些可惜的拍了拍脚边的盒子。“殿下这么多年看着你吃,抱着你睡,如今要烧了你,我还真有点舍不得。”陈成又叹了口气,这才从最上面拿起一本书点燃边角,扔到了瓦盆里面。几本书很快就被烧成了灰烬,陈成又朝里面扔了些小玩意和纸。眼看着纸烧的没剩几张了,突然一道劲风袭来,瓦盆里的灰烬瞬间被扬了起来。陈成被飞灰扑了眼睛,使劲眨了几下再睁开眼后,什么都没了。是盒子也不见了,瓦盆也不见了。陈成浑身一抖,直接缩起了脖子,拔腿就朝房里跑。一进门他就放轻了脚步,打着哆嗦脱鞋上床,连蜡烛都不敢吹。燕翰的掖庭实在太恐怖了,竟然有鬼,而且还是只偷东西的鬼。暗三抱着东西,一路从殿顶回了东宫。“主子。”暗三单膝跪地,将东西全部放在了地上。“为何不在掖庭守着。”贺旻钊看到他身旁的东西蹙起了眉,“这些又是什么?”暗三将木盒捧在手上举过头顶,“属下听陈公公说,六皇子这些年来都抱着这个匣子入睡,所以自作主张偷了过来,请主子恕罪。”贺旻钊深邃幽深的瞳孔倏地紧缩,然后迅速从书案后绕出,快步来到了他的身前。他刚要抬手打开木盒的盖子,指尖却倏地停住了。贺旻钊将手背至身后,冷声道:“放在地上,出去。”等暗三退下后,殿内又恢复了冰冷的寂静。贺旻钊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地上的盒子,最终还是俯下身将它拿了起来。他将木盒放在了桌案上却迟迟没有打开,就一直坐在那里,直到天光微熙。六年前,他在御阳宫反复告诉自己,不要依赖这个人,万一他走了你就完了,但是他还是爱的死心塌地。六年后,他在东宫亦是无数次提醒自己,不要相信这个人,蠢一次就够了。可慕珏就像是他命里的劫数,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出现,他都得认栽。贺旻钊嘲讽一笑,干脆抬手挑开了木盒上的盖子。他垂眸看向里面的东西,没过一会,胸膛便剧烈的上下起伏。贺旻钊眸中的情绪难辨,脸上带着复杂的神色,拿起了最上面的那张纸。这张纸似是被人反复摩挲过,边角已经有些蜷曲泛黄。他浑身僵直的看着上面的字,然后猛地抬起木盒,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在了桌上。这些东西像是翻开了许久未曾回忆的往事,全都是在午夜梦回反复折磨他的元凶。‘属下听陈公公说,六皇子这些年来都抱着这个匣子入睡。’暗三的这句话不停的在耳边回响,贺旻钊浑身紧绷着看着这眼前的每一样东西。他与慕珏一起执笔写下这些字时,也曾一千次一万次的想过两人以后在一起的样子。可慕珏却亲手磨掉了他的真心,转眼间就放弃了他。贺旻钊拿起桌上的白瓶,拔掉上面的塞子,一股独特的香气迎面扑来。似香非香,似药非药,幽香凛冽,难以名状。‘好闻么。’‘好闻。’‘这香是我自己配的。’只闻过那一次,就让他记了这么多年。贺旻钊握着手里的瓶子,一坐就坐到了天色大亮。“叩见贤妃娘娘。”张禄跪地请安。谢凝竹抬手叫起,看着眼前紧闭的寝殿大门问道:“钊儿还没起?”张禄回道:“殿下晨起还未传召奴才进去伺候。”谢凝竹蹙了蹙眉,“罢了,本宫进去看看。”“是。”张禄打开殿门,她便迈步走了进去。谢凝竹先朝床榻的方向看了看,发现帷帐挂起,床上空无一人。她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贺旻钊正坐在书案前一动不动。“钊儿?”谢凝竹疑惑的叫了一声。贺旻钊顿时一惊猛地站起,手边的瓶子被袍袖带翻,直接掉在地上迸裂四散。一股独特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谢凝竹只闻到一点便面色骤变。“你们全都出去!”等殿门阖上后,谢凝竹立刻上前问道:“钊儿,这携思香你从何得来!”贺旻钊一愣,不明白母妃为何反应如此强烈。还没等他回话,谢凝竹便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快说啊!”贺旻钊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立刻回道:“这是傲晋国六皇子亲手所配。”“那个质子?”谢凝竹瞪大了双眼,眸中全然一片难以置信,“这绝不可能。”说完她就踉跄了一下,贺旻钊赶忙上前扶住了她。谢凝竹却若无所觉,口中一直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可能…”谢凝竹摇着头,余光一转却看到了桌上的那几张纸。她一下扑到桌前,拿起一张就仔细看了起来,看完一张又换一张。“此乃何人所书!”贺旻钊从来都没见过谢凝竹这般失态,他紧紧蹙着眉道:“还是那位六皇子。”谢凝竹怔愣的看着他,眼圈瞬间就红了起来。“上回你在行宫提起的那位对你极好的人,是不是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