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手中的账目略微叹气的说道:“仅仅京师各官衙用柴四千二百四十二万斤,炭九百万斤,宫里的柴薪年耗用木柴两千六百万斤,炭一千二百万斤。这还仅仅是京师,南直隶和京师都差不多。还有藩王的账目,勋贵的账目,这是一笔大生意呀。”
仅仅京师宫廷、官署用柴、炭高达九千万斤,惜薪司为了筹措这些柴炭,只能大起徭役。连年砍伐,伐木取材,折枝为薪,烧柴为炭,导致木植日稀。
整个燕山都在这种需要下,被挖成了秃头山,一起风,则黄沙遍地。朱由检进城看着满天的黄沙,想到的环保,就是这惜薪司的账目。
为什么不用煤呢?
大明有祖训【凿山伐石之禁】,正统年间,英国公张辅不顾禁令,在京师的西山开凿煤田,被都察院请以之罪,英宗朱祁镇特赦,才免去了刑罚。
但是京师周围的柴炭,根本无法满足百万京师之人的用度,尤其是在皇室和官署这两个大户吞柴之下,禁凿山伐石慢慢无法执行。
嘉靖年间,西山采煤,蔚然成风,勋贵自行开窑,火并打的整个西山都是一片血红。
万历年间,张居正在京师西山和大明山西道等地方设立煤监,征收税科,正式参与到了西山煤业的争夺之中。
张居正死后,就有人煽动窑民进京请愿,万历皇帝迫不得已,废掉了煤监,但是继续征收煤科。
无监何以征科?全凭自觉吗?
最后万历皇帝实在是征不下去了,勉强维持着一个架子,一月天子、红丸案的主角朱常洛,在万历年间,彻底废止这征煤科之事。
很多人都说魏忠贤捞钱有一手,可是让大明朝的那些个吊书袋的文人们,也说不清魏忠贤的钱,到底是哪里搞来的。
而惜薪司的账目就反应了这个问题的一部分,魏忠贤就是架着张居正之前留下的坑,私设煤监,在山西道、京师西山
有很多的煤监产业,年结余四十余万两。
而且这惜薪司的账目上,还有各勋戚、朝臣、缙绅名下矿产的名录,有多少窑工;年产多少煤;征多少科税;在五口子抽分局有多少煤监;科银具体消耗账目;甚至连贿赂大臣的钱有多少,分发给征科的内侍、打手的钱财,都在账目上写的明明白白。
看完账目,朱由检只能连连感慨,他甚至能想象魏忠贤报账的时候,皇兄天启皇帝连连点头的模样,皇兄为何信任魏忠贤?他现在心里终于有了一条明悟。
魏忠贤,真特么是一条咬人的好狗!
可魏珰在咬人的过程中,也在大肆培养自己的党羽,他给了皇帝一百万两银子,他自己得拿两百万两。
大概是没想到有人会查账,魏忠贤及其朋党的钱财账目,也在其上。阉党旗下的矿窑名录也在其中,并且不用缴纳科税。
围绕着魏珰手下的勋贵、外戚、朝臣也不少,都以东林为首的利益团体。
王承恩行吗?
他看着王承恩敦厚老实的样子,虽然王承恩心思机敏,考虑周全,但可能是跟这皇帝时间太久了,他的下限要比魏忠贤要高数分。
这王承恩注定成不了魏承恩,也无须成为魏承恩。
“根据大明祖训,这些山石皆为我朱家山石,王伴伴,你说对吗?”朱由检合上了账目,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要他说,天启皇帝派出了魏珰去咬人,还是做得不够彻底。
关键在执行的过程中,魏珰不光收东林党的科,连砍柴夫的科也收,弄的民怨四起。
就该按着张居正的法子去收拾这帮勋戚、朝臣、乡绅。
动西山煤田,结果无外乎:天启七年八月二十四日,皇弟朱由检急病,大渐,崩。
王承恩没有回答,他靠在乾清宫的金柱上睡着了,自从信王进宫开始,他就一直没有休息,终于算是稳定了些,他靠在柱子上就昏昏睡去。
张嫣带着宫人们鱼贯而入,她要给朱由检更换行装,然后准备大典之事,王承恩听到脚步声,猛地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张嫣拉紧了朱由检的腰带,将十二旒冕带在朱由检的头上,看着一身龙袍的朱由检点了点头:“礼仪比较长,拜宗庙的时候,你切记抖擞些精神,列祖列宗们都看着呢,在皇极殿宣旨的时候,你可以稍微眯一会儿,王伴伴,你切记,宣旨完叫千岁一声,好让朝臣们朝拜。”
“这里是刻好的十二枚大宝印玺。都是上好的玉料做的。先帝那套印玺,没从魏珰那里要过来,那索性就不要,刻上一套新的,其他的都准备好了。”
张嫣最后给朱由检正了正衣冠,笑着说道:“去吧,皇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