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放学的时间,路上人多,车开得像散步的王八。宁笙嫌闷,把车窗开了条小缝往外看。卖淀粉肠的路边摊旁围了一大帮幼崽,叽叽喳喳地你推我搡。于是宁笙又看见了徐岭,小魔王坐没坐相地歪在花坛边,手里掂着一大把闪闪发光的奥特曼卡片。徐岭正抬头,于是同车窗后的宁笙对上了目光。“宁宁!”小魔王跳起来,冲他挥手,“看我开了一张ssr!”宁笙:“……”宁笙手一抖,把车窗升上去了。“嘿嘿,给我看看。”徐岭旁边伸过来一只胖手。胖手被徐岭一巴掌打落了。徐岭:“洗手了吗,你别把我迪迦摸油了。”“徐哥。”足球小朋友,陆鹏说,“公主都不理你。”“理了,他一眼就看见我了。”徐岭说,“这叫眼神交流。”“我听我爸说,公主家的车,能买我们家一个小区。”陆鹏羡慕地说,“我也好想上去坐坐啊。”徐岭倒是不想。他只觉得那个黑色的大东西,像野兽,把漂亮的宁笙禁锢在其中,他想把宁笙叫出来玩。“怎么不和小朋友打招呼?”车内,宁笙旁边的外婆问,“我们宁宁终于愿意交朋友了。”“我们才不是朋友。”宁笙说。他跟徐岭,未来可是斗到死去活来的死对头。“还说不是朋友,今天话都变多了。”外婆揉了揉他的头发,“这样才像个小孩子,平时连话都不愿意跟外婆说。”宁笙一怔。他以前,好像是这样的。总是安静地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意打开一点点心扉,后面再回想起来,似乎错过了很多东西。重活一次,来到青安镇上,他想好好享受自己的幼年时光。“外婆,我今晚想吃椰子鸡。”他说。“好好好。”外婆高兴极了,“外婆这就让人给你做。”当幼崽真的很快乐,但上学不快乐。隔天早晨,宁笙被护工从床上挖出来,套好衣服,又打包送回了幼儿园,又见到了那张熟悉的脸。“早上好。”死对头微笑。宁笙微笑:“不好。”张老师点了名,发了大家的作业本,就摆在每个小朋友的面前。宁笙侧着头,看着徐岭翻开了作业。这么简单的题,清一色的红叉。宁笙乐了。“笨蛋。”他说。还能有什么事儿比看见死对头出洋相更高兴。徐岭正在玩积木,闻言竟然还很认同地点了个头,高兴地说:“是的!你也看出来了!”徐岭:“所以我昨天抄了你的。”宁笙:“……”宁笙:“…………”他那摊开的作业本上,是同款的红叉。想起来了。这会儿自闭的他不太乐意念书,作业也写得乱七八糟。直到后来回到s市读书,发觉跟不上同龄的孩子,他才奋发过一阵子。这会儿的小魔王完全听不懂他的嘲讽,乐颠颠地推过来几个积木。“我给你搭了个城堡。”徐岭说。宁笙懒得看。徐岭小的时候,这么粘人的吗?他还记得,18岁那年,他。”徐岭说。宁笙:“……”宁笙:“谁给颁的?”徐岭想了想,说:“昨天给你摘太阳,够不着,我捡了四块砖,砖不是很平。”意思是,这跤还是因为他摔的。“下次你不要干这种事了。”宁笙稍稍放缓语速,带了点耐心。“那还用你说?”徐岭说,“下次我肯定搬个凳子摘。”宁笙:“……”好,反思了,但没完全反思。手背上痒痒的,他低头,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徐岭往他的手背上画了几道。横七竖八的丑字,看起来像是“徐岭”二字。“‘横看成岭侧成峰’的‘岭’?”宁笙忽然问。徐岭:“?”“什么啊,听不懂。”徐岭说,“我爸希望我以后能当领导。”宁笙:“……”行吧。手背上多了俩字儿,宁笙有点洁癖,用手搓了半晌,没弄掉,索性懒得管了。他转过头,想看徐岭还想干嘛。“你不喜欢城堡,那我们画画。”小魔王趴在桌子上,握着只彩笔,“我还会写你的名字呢。”宁笙静静地看着他装逼。但小魔王写的是“宁笔”。“我叫宁笙!”宁笙绷不住了,抢过笔在纸上示范,“笙,你把下面那一横写长一点!”“笨蛋!”他说,“你抄二百遍!”气死他了。气得他这会儿有点想去趟厕所。考虑到长大后他的身高比徐岭差了好一大截,说话气势不足,他今早起床后灌了自己一大杯牛奶。那么问题来了在家有专业的护工帮忙,在幼儿园……以前好像都是张老师抱他去卫生间的。真幼崽还好,现在他这个山寨玩意真丢不起这个人。他颓然趴在桌上,久违地感觉到了一点少时身不由己的无奈。徐岭正抓着宁笙的手,给自己那名字描花边,就发现这公主好像突然又不高兴了。“我画得很丑吗?”徐岭问。宁笙紧抿着唇,低着头,柔软的黑发压在额前,琥珀色的眼睛似乎都暗淡了,眼眶有些湿红。徐岭啪嗒一声关上了自己的水彩笔盒子。“你该去卫生间了吧,平时都是这时候。”他问,“我推你去。”宁笙有些错愕地眨眨眼。徐岭是行动派,已经把手搭在了他的轮椅扶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