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冰棍,把开好的病条给到章紫媛后,何缈和陈斜在东西操场的岔路口分道扬镳。一个去西操场收人形腊肉,一个回东操场继续军训。
军训头三天,一晃而过。
到了第四天,太阳依旧高挂,本是个让人叫苦连天的艳阳日,但是今天上午的任务比较特别,无需与太阳为伍,兴致勃勃的人便多了起来。
所谓“出门看队伍,进门看内务”,再手残的人也逃不过军训期间的内务管理。由于淮西一中不讲究封闭式管理,住校生不多,宿舍自然也有限,整理内务没法按个位数人头分配宿舍,所以学校给每个军训班级腾出了一间宿舍,十人一组看教官叠豆腐块,等悉数轮完了,留出一个小时的时间,给大家自由练习。
一间宿舍只有6张床,因此班上40多个学生被分为6组,每组占据一张床进行练习。何缈所在的这一组共有8个人,他们被分在宿舍里侧靠近阳台的一张上铺床上。
此刻有微弱的熹光透过窗玻璃投落在凌乱的军绿被褥上,细小的尘埃在光束里上下翻飞。
8人一组的小队伍又割分成4组,两两一组,每组只有15分钟的练习时间。何缈无意与人争队友、
争先后,故而等到她和随缘匹配到的搭档上床练叠被时,距离练习的截止时间只剩不到十分钟了。
搭档本是个内敛文静的女孩,但是被这催命般的时间一刺激,待上一组刚下来,就急得“蹬蹬蹬”爬了上去,何缈蹬掉鞋子在她身后跟上。
这床实在算不上高配,连接上下铺的楼梯就是三根圆柱形铁棒,楼梯的扶手与地面呈九十度,简直可以算得上是为住宿生量身定制的练臂力的器材。
何缈踩着楼梯往上走的时候,她的内敛搭档正在上面抖被子。每一组学生练完之后,都会将被子重新打散并揉乱,下一组再上的时候,先要做的就是将被子抖开铺平。大部分人要么嫌被子重,要么觉得自己一人抖被子不利索,所以和搭档一人提两只被角抖被子几乎是每一组成员之间心照不宣的事情。
所以当何缈一只脚踩着第二根铁棒、一只脚悬着空,那条被前面六位同窗压得瓷实得不能再瓷实的被子呼呼往她脸上扇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喉咙里憋了半辈子没说出口的脏话。这还不够,那根被n届学生的脚丫子踩过的、亮到反光的铁棒也助攻了一下,于是,她唯一有支撑点的那只脚蓦地从铁棒上往下滑溜……
卧槽!
我他妈……
何缈的脏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千万别让她的头着地,毕竟是学霸的头,千金不换。
时间极其短暂,耐不住她大脑活跃想得多,倏忽之间,她已经把自己下一秒摔成瓜皮的惨烈糗态在脑中演绎了一遍,然后绝望地在心底发出了一声最后的呐喊:谁救救我,我叫他爸爸。
指不定上帝真在人间安插了能听人心声的耳目,因为下一秒,真有个“爸爸”托住了她的屁股。
那个“爸爸”五指张开,裹着她的屁股用力往上一搡,何缈的两只脚落回了第二根铁棒上。
她紧紧地握住扶手,心里狠狠地呼出一口气。从命悬一线的关口回过神来,何缈扭过头看自己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还在,正倚着对面的床柱子等着邀功。
何缈惊道:“……怎么是你?”
陈斜看着她,摇头“啧”了一声:“你这个问题有点伤人心,我看着就和
好人好事沾不上边么?”
何缈嘴唇动了动,眼神在他的双手上来回转了一圈,问:“你刚刚……用的哪只手?”
“嗯?”陈斜谑然一笑,“你应该分得清什么是救人什么是吃人豆腐吧?”
何缈哪是和他计较这个,她又问了一遍:“哪只手?”
见她神情严肃,陈斜也收敛起自己的玩笑口吻,他抬起自己的右手:“这只。”
何缈松了口气,看向他的左胳膊:“好些了吗?”
“拖你的福,恢复得差不多了,本来也不严重。”陈斜上下扫视了她一眼,说,“扒拉着楼梯不累么?还剩五分钟,学霸是觉得一会儿你念个公式被子会自动叠成豆腐块?”
像是被人摁了“继续”键,“暂停”在楼梯半腰上的何缈“噢”了一声,很快继续之前的征程,爬到了上铺。爬上床后,她又后知后觉地回头说了声“谢谢”。
陈斜没听见,他此刻正背对着她,指点江山似的教对面下铺的李小侯捏被角,那股懒洋洋的劲儿被从阳台上涌进来的阳光无限放大。
何缈正发着愣,半跪在床上扣被子的搭档万分抱歉地对她说:“刚才真的对不起,我只是想快点把被子抖落开了,本意是想节省我们两个人的时间,没想到差点把你给呼下去了,我不是有意的,对不起啊!”
何缈头顶着黑线,但并没有怪她的意思,她捏起一头的被角说:“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脚下打滑了。”
“多亏了陈斜,不然我就成了罪人了!真是好险。”搭档一边细致地理着被子,一边有违她先前内敛的人设滔滔不绝道,“没想到陈斜人这么好,你刚才往下滑的时候,我看到他明明还在一号床那边来着,这是长了双什么腿啊,风一样就冲过来了。”
一号床就是最靠近宿舍门的那张,而她所在的这张床是六号,靠近阳台。
何缈愣了一下,消化完这句话又问:“那你刚刚看到他是用哪只手接的我吗?”
搭档想也没想地答道:“那可就看得太清楚了,要不我说他人怎么这么好呢,明明是用左手接的你,还骗你说是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