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缈静静地听着。
“但毕竟是梦,是梦就得醒。我妈和我爷爷的吵架,让我认清了一部分现实。不过也还好,把梦缝合一下,也能勉强继续做下去。如果我妈不走的话,梦可能醒得不会?那么快。”
陈斜点到即止,没再深谈。说完,他低声一笑,捏起何缈缀在前胸的一小撮头发,捻
在指尖把玩:“这是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听懂了么?”
头一次听人“答题”的方式如此文艺,而且这人还是陈斜。
奇怪的是,何缈一点儿也不觉得违和,也不觉得矫情。
她抬手触了下陈斜把玩自己头发的指尖,点头:“听懂了。”
陈斜反手扣住她的手指,轻轻攥在指间:“至于第二、第三个问题,答案说出来,显得你男人怪矫情的,你可能会觉得我没什么追求。”
何缈下意识反驳:“不会?。”
陈斜低笑了下。
“这么肯定?”
“嗯!”
陈斜抬手刮了下何缈的鼻梁。
又过了一会?儿。
他敛了敛眸,说道:“我那个时候,就……”他鼻腔中发出一道低低的哼笑声,仿佛自嘲,“就觉得自己不配过得太好。”
何缈狠狠一愣,第一次听到这个向来倨傲自恋的少年说出“自己不配”这样的字眼。
她一直觉得,像他这样的少年,头颅好似永远都昂得高高的,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写着“老子最牛逼”。
面对这个世界,不会?有任何胆怯,不会?自我贬责,也不会?自我轻贱。
“我可以站在那个很高的地方。”只听他继续道,“只要我想,我可以得到很多东西,我可以很轻松地成为一个世俗眼中的榜样。但我很讨厌,讨厌因?此被来自四面八方的聚光灯照着,那样我会?很容易听到一个声音。”
“没爹没娘的狗杂种,又或者是,狗娘养的。”他说,“是这个声音。那个时候思想不太健康,觉得不把自己搞浑一点,都对不起人送外号狗杂种。”
又是一声自嘲意味的轻笑。
“但我自己犯病归自己犯病,不能拖累老爷子,老爷子都给人跪了,我不能不做人了。所以,用你们的话说,算是洗心革面了吧。只捡起一个数学,不敢捡起太多,是怕聚光灯太耀眼。”
他身后沟壑纵横,聚光灯一照,丑态毕现。
他父亲的事迹尚且匹配不上?烈士的功勋,不知实情的路人,且称赞一句凡人英雄,而知其所以然的大部分身边人,却只会说,这男的哦,被绿了不止,还为了救一个女表子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了,傻人没傻福咯!
少年面
子比天大,耳朵里听不来这些闲言碎语。
如何耳不听为净?
那就做一个平凡的普通人,淹没在碌碌无为之辈当中。
这样,旁人的窥探欲就少了。
那些操蛋的声音也就跟着少了。
可他又不甘心,不甘心在最好的年纪,藏起满身光芒与刺,活成一抹黯淡。
所以他忍不住捡起一点星光,让那条通往未来的路,不至于那么黑暗。
陈斜依旧没有说很多,仅仅几句只言片语,何缈就全部都懂了。她仿佛能透过他的一声低笑、一句自嘲,看清他所有藏在时光里从未说出口的少年心事。
何缈心里酸酸的,又不知如何安慰。
她觉得,陈斜是不需要很直白的安慰的,他不是那种要把脆弱展现给人看从而博取同情的人。
如果不是刚才把她的困惑当做了不开心,他怕是永远也不会?跟人说这些话。
他怎么能,一面这么骄傲,一面又对自己这般不设防?
何缈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浸泡在了某种又酸软又甜腻的罐子里,一时忘了该怎么开口。
而陈斜,一手搭着餐吧台,一手拈着薯条在吃。
似乎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