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河大队党支部书记白哈达披着棉袄赶来了。他今年三十五岁,却有着十多年的党龄了,在部队时就入了党,退伍后又回到家乡月牙河。因白哈达人品正直、一心为公,一步步走到大队支书的位置。
白哈达推开人群,走近这块自己平时立于其上发号施令的巨石,仔细端详起来。他看了半天,其实,根本没弄明白为什么如此冷的天气里石头会“出汗”,而且还不结冰?
虽然是三月份,可早晚都很凉啊,头天晚上泼到外面的水如果汪在坑儿里,第二天就会冻成冰。比如放在外面的猪食槽子、狗食盆子,只要有水,大清早就会有一层薄冰的。
白哈达站起身,把大棉袄往上拉了拉,对大家说:别围着了,都散了吧。就是有人泼的水,根本不是啥石头“出汗”。石头咋会出汗呢,那是瞎扯蛋,封建迷信那一套,千万别信啊。散了散了,该干啥干啥去……
童为山是“童氏”三兄弟的老大,三十七岁,比哈达稍稍年长些,就有些摆谱了。他问:白书记,这么冷的天儿,外面往石头上滴上水都能冻成冰,这咋不冻呢?
白哈达脑筋快速转动,说:因为——因为有人泼的是开水。
童为山愣怔了,再往深里反驳就怕得罪了“领导”,只是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他心里最明白,和“权力”相比,年龄大可不是什么优势,一百岁的老猫也别去招惹乳牙未脱的小老虎。
人群又是一阵议论,表示不可理解。大队书记说了话,就算不怎么合理,那也得相信,绝对不能反对啊。那个年代,大队书记的权威是不能挑战的。
李来财看不出个眉眼高低,追问:刚才我舔了,咋是甜的、还有点儿咸呢呢?
“你就不怕药死啊?”白哈达狠狠地瞪了李来财一眼,又说,“这个——那是泼的白糖水儿——糖太多了就咸,一样齁儿死你!好了好了,赶紧散了,快走,我再说一遍,该干啥干啥去!”
人们并不能完全相信白哈达的解释,就算是泼的水,或者说就算是泼的开水,那早就该凉透冻成冰了。另外,白糖都是各家的宝贝,供销社里都是凭票儿销售的,谁舍得加那么多糖化在水里再泼在石头上?
带着种种疑问,人们各回各家了。
白哈达叫住一位半大小子——第一生产小队的队长特木尔,让他跟自己进大队部的办公室。关上门后,他问:特木尔,这个问题你有啥想法?
特木尔有些茫然地瞅着白哈达说:啥想法?你刚不是说了嘛,是有人泼的烧开的白糖水儿啊。
白哈达:和你说实话吧,这样解释我自己都不信。
“啊?白书记,你是骗大家的?”特木尔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因为他从来都是对白书记的话言听计从、深信不移,没想到他也会骗人。
“先稳住人心啊。”白哈达背着手来回走动着说,“我真的纳闷儿了,咱们月牙河咋会出了这种奇怪的事?”
特木尔:月牙河本来就是神奇的地方,就说这河的月牙形状吧,那可是圣主成吉思汗骑的神骏踏出来的。而且,我爷爷那一辈儿人还说过,咱大队部门口儿这块神石,就是圣主的上马石呢。
白哈达:这些毕竟只是个传说啊?到底是个啥情况,谁也说不清楚。对了,特木尔,你今天的任务就是给我盯着这块石头,如果发现有人捣鬼,立即告诉我。我一会儿得去公社开个会。
特木尔:放心吧。可能用不了中午,那石头上的水就干透透的了。
“那是当然,日晒风抽的,石头上的水能挺多长时间?”白哈达边说边往外走。到院门口儿发现还有人蹲在那里研究着“神石出汗”,又吆喝着让大家散去了。
白哈达没有让大队安排马车去送。还是步行去了公社,大步流星走得很快,都微微见汗了……
…………
人们回家之后,又私底下成群地议论开了。特别是“长舌妇”们有了用武之地,极尽胡诌八扯之能事,东扯葫芦西扯瓢,高谈阔论“神石出汗”的事儿。最后竟然得出这样的结论——除了“圣祖显灵、天降异象”外,没有更科学合理的解释。
是吃饱饭撑的吗?不是,按白哈达很“粗鲁”的话说,那就是“这帮家伙那是闲出屁来了”!
月牙河确实是个神奇的地方,广泛流传着一个神秘的传说:
话说泰和元年,即公元1203年,铁木真的势力逐渐强大起来,引起了王汗等部落首领的嫉恨和敌视。后来,遭到王汗的突然袭击,只好进行战略转移。一条大河横在了面前,截住了铁木真和部下的去路。在前有滚滚河水后有汹汹追兵的紧急情况下,铁木真神情定若,高挥马鞭,跨下的宝马良驹前腿腾空而起,仿佛肋生双翼般飞过大河。其中,坐骑蒙古马的右前蹄落地较重,形成了一个大大的马蹄印,如一弯新月——这就是后来的月牙河。
铁木真回首翘望,部下将士受到鼓舞、精神大振,均有如神助般纷纷过河。后来,铁木真清点了一下,紧紧跟随自己的重要将士只有十九人,感慨万千,饮河水而盟誓。
正是由于此次重要的英明决策,让铁木真重新休整、养精蓄锐,恢复了元气。从此,再没有打过败仗,进而称雄草原。于是,月牙河的先辈们都这样认为,是在月牙河这次千古一跃,为铁木真增加了神力、奠定了横跨欧亚的重要基础。
而月牙河大队部门口儿那块疑为天降地生的巨石,就是成吉思汗留下的“上马神石”。
…………
传说是美丽而神奇的,其中有多少可信的成分,谁都不好说,或者是谁也不愿意说破。
当天晚上,白哈达从哈达公社开会回来,径直来到大队部,到门口儿一看,心里不由一惊——石头上怎么还是湿漉漉的?根本没有一点儿干的迹象。他快步向院里走去,特木尔看到白书记回来就迎了出来,脸上显得很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