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从张静生病的那一刻开始,琴婶就知道,留下,是必然的。只不过,前几日在琴婶脸上洋溢着的张静离去所带来的轻快感已经全无,她现在就像是那种被罩在玻璃中的某种长生草,又好比后来流行起来的一种只需要空气媒介即可生长的植株一般,无需施肥,无需打蜡,无需精心饲养,它受伤可以自愈,缺水可以自给,她顽强得很,而这,全然是琴婶给父亲乃至曹家留下的印象。
而实际上,并不是所有的坚强都是与生俱来的,也许,那是一个生命的求生信念所带来的直观反映,却往往被人扣上了本来面目和理所当然的帽子。
大爷派司机送来的螃蟹已经到了,那个季节的海味特别肥美,但全家上下的气氛却是全然没有了可以燃爆的点,死气沉沉,那感觉,似乎多说一句话都是累的。
“夫人,这螃蟹,是清蒸还是红烧?我看大少爷送来的里头还有一些鲜活的虾,个头不小呢。”吴妈看了看送来的东西后,便前来问奶奶。
奶奶戴着老花镜,头一抬:“虾水煮就行,给辰辰吃。螃蟹,我看就清蒸吧。红烧怕有人不吃,毕竟这天气也热,吃点清淡的总没错。”奶奶说完,便用手扶了扶眼镜,继续低头看着报纸。
“夫人,今天这菜品,口都淡,只有一条鱼是红烧的。曹歌回来,我怕,她会说这菜太清。”吴妈站在原地没有挪动位置,听了这番话,我便也知道了她的纠结点。
“哎呀,奶奶,您还是让把那螃蟹红烧了吧,可别真像吴妈说的一样,回来这不对那不对的。之前,也不是没挑过。”曹灿灿在一旁附和着。
“那就红烧吧。你们看怎么整妥当就怎么弄。我这上楼吃点药。”说完,便上了楼。
曹灿灿对着吴妈使了一个颜色,吴妈点了点头,便指挥厨房清洗完之后红烧。
“妈!我小姑不是说不让在桌子上摆梨吗?她说看见梨就头疼。妈!你快叫人把梨都放起来吧。”曹灿灿忽然坐在沙发上指着茶几的果盘一顿嚷嚷。从她口中说出来得内容倒是让我觉得很搞笑,这国家总统亲临,也没必要这样面面俱到吧,况且,什么理论?看见梨头疼?
琴婶从餐柜旁走过来,看了看水果盘,便招呼刘妈把一切梨或者和梨音相同的东西都藏起来。
刘妈手里拿着三个梨,为难地问琴婶:“少奶奶,这梨,放哪儿啊?放冰箱的话,本家小姐还是能看见,这天气这么热,没地方放呀?”
琴婶环视一圈,伸手指指梨:“你们拿去吃吧。”
“不好吧?少奶奶,这?”刘妈难为情地说着。“哎呀,没什么不好的。这节骨眼儿,安抚住我小姑最重要,其它都不是事儿了。”曹灿灿的大嗓门在我身边一个劲儿地说,震得我脑袋嗡嗡的。琴婶跟着点了点头。
“诶,妈,曹沐夕怎么办?”曹灿灿忽然一指我,吓了我一跳。琴婶回头一脸错愕:“什么怎么办?”
曹灿灿一条腿抬到沙发上,整个身子转向后头,对着琴婶说:“不是,妈,小姑要是问,这怎么出来一个人,怎么说?总不能说大街上捡的吧,或者大风刮来的吧!小姑也不能信啊!”
我惊讶地看着琴婶,琴婶和我目光对上之后便移开了,转头对曹灿灿说:“别胡说八道。什么大风刮来的。就实话实说嘛,你奶奶的老家远方亲属,来南京求学,借住一段日子呗。”
“妈!你不怕我小姑到时候说,啊,自己女儿往外赶,弄个外人随便住啊!”曹灿灿话还没说完,奶奶便从楼上下来了。“谁赶她了?是她自己在这个家待不下去的。”奶奶的话里,明显透露着不快。
琴婶赶紧打圆场:“灿灿,别胡说。母妈,别听灿灿瞎说,她小,不懂事,也不懂究竟怎么回事儿。您别生气。”
“我不生气。有什么可气得?该气得早都气过了。曹歌回来,要是问起曹沐夕的事儿,就实话实说就行。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也没做错,我做好人好事她也管?”
“嗯嗯,知道了母妈。灿灿,听见没?”“嗯嗯,听见了。”曹灿灿一吐舌头,便转了身回来。
下午三点左右,父亲开车回来了。进屋之后,匆匆上了楼。
“曹牧,你妹妹要回来了,你这是要上楼睡觉?”奶奶声音比较严肃。
“啊,不是,我上楼拿点东西。”父亲解释道。
“那抓紧拿吧,一会儿你妹妹就到了,人齐了就开饭。”奶奶不动声色冷冷地说。
父亲轻声回应了一下。
不出二十分钟,大爷的车子驶进了院子。吴妈看见后,急忙洗洗手,便出门去迎接。琴婶也向门口迎去,我木木地坐在沙发上,当时没有任何反应的,还有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