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太子居然也在云苍寺,他到这里来干什么。沈云西搁下勺子,往说话那人看,这太监是个面生的,别说她不认得,原主的记忆里也没见过。
沈云西不动,又端起木制的杯子抿水。
那太监拉下眼角,催促:“夫人,请且快些,太子有令,你怎敢如此慢待。”怕她不信,还从袖中取出了东宫的出行令牌,亮与她看,暗含逼迫。
沈云西并不想去见那什么劳什子太子,原主的旧情人就不是个好东西,当初爱答不理的,现在非叫她过去,谁知道要发什么疯。
可时代的等级制度摆在这里,一国储君的太子召她前去,她还真就不得不去。
沈云西蜗牛似的起身来,在出门时故意用力甩了甩袖子,袖摆打过那太监的衣角边儿,她的异能很上道,在她需要的时刻完全不抽风,还真叫她看到了些画面。
原来太子比他们还早到云苍寺,他们进寺,他就在钟楼上,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发了一通火,后沉着脸回到禅房,更是一脚踹了几案,活脱脱一个阴晴不定的神经病。
沈云西给荷珠打了个眼风。
荷珠心领神会,趁那太监不注意,飞快跑去前殿找大夫人他们。沈云西这才放心地跟太监走了。
云苍寺的后山是一片银杏林,林中建有座木构黛瓦顶的六角凉亭,供香客信众歇坐。春日的银杏比不得秋日里天垂黄叶的美景,在满山的绿色林木里并不突出,是以后山也没什么人过来赏玩,很是安寂冷清。
那太监将沈云西送过来后,就自觉地站到远处去了,还把随行的竹珍也一并拦在了外面。
太子元域站在最深处的亭子里,他穿着银丝绣祥云滚边儿的绀青色长袍,背着手,一脸沉沉。
沈云西也不到亭子里去,就在阶台下面向他福了福身。太子不主动说话,她也把自己当哑巴,面色平寂眼睫半垂,手里的帕子在指尖上绕一下又松开,松开再绕一下,循环往复。
“你和他睡了是不是!”太子元域声音阴郁。
沈云西:“……”什么东西。
沈云西没想到他一出口就是这话,还是以一种恨意中夹杂着酸恶的语气。
他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卫邵。
沈云西眼睑一掀,大不理解地看向这个男人,昔时意外发生,原主其实也不一定非得嫁给卫邵,毕竟他们本来也什么都没发生,是太子自己认定被戴了绿帽子,一气之下去向庆明帝请旨,给原主和卫邵赐的婚,现在又做出这副样子是什么意思?她就算和卫邵睡了又怎么的。
她是想和卫邵试着睡一睡,但她那病弱的美貌夫君过分守礼,也不知道在顾忌什么,总是拒绝她。
她倒是可以选择不和他处了,与他说开了去另找别人体验一下所谓的床笫之事,闺房之乐,但卫邵长得太好了,相处下来发觉人也好,脾气更好,有珠玉在前,外面的那些她实在提不起心思,而且也很麻烦。如果不和卫邵试一试,她总觉得好可惜。
因太子一句话,沈云西思绪发散到了天边。
她这副出神遐思的样子,落在太子元域的眼里,更认定自己说中了,她竟真的背着他和卫邵生米煮成了熟饭!
太子面上堆起阴冷,一步下来用力地掐住她的下巴,一双丹凤眼上尽是戾气:“沈朝朝,表妹!从前话说得多好啊,什么天长地久,终始不渝,这才过了多久,就把持不住了,巴巴地上了他的床!怎么,你就这么下贱,是个男人你都收得下!”
他话说得实在难听,但这点语言攻击并不能让沈云西破防,她反而从太子的话里咂摸出了点别的意味儿来。
她和卫邵成婚都一年多了,若是正常夫妻,该做的早都做了,不正常的夫妻也有可能一不小心就看对眼儿。
但听太子现在这话,似乎在今天之前,他都笃定原主是清清白白的身,对他一往情深,会为他守身如玉。
他既然这么信任原主,当初又为什么故意去请旨赐婚?
把一个完完全全爱着自己的女人,非要塞到别人家里,他这倒不像是厌恶原主,反而像是为了恶心卫邵的故意为之?
卫邵一个在应天书院的,和当朝太子也曾有积怨吗?没听说过啊。
沈云西被迫仰起脸来,她手摸着别在腰间的匕首,平静地直视着元域,直接问出了心里的疑问,“你好像很讨厌卫邵?”
在沈云西问出这个问题后,元域手上的力道稍微松了一下。
也就是这一刹那间,沈云西看到了一段画面。
那是在原主和卫邵被赐婚后,元域之母淑妃的寝宫里。
一身白蓝宫装的淑妃对来请安的太子不满地斥说:“你怎么想的,竟然亲自跑去给沈家的女儿和卫邵请旨赐婚,你疯了你!”
“你那沈家表妹可是明王府的外孙,又是响当当的才女,声名地位放整个京里都是难得的,多好的助力!你倒好,白白地送给人家,便宜了他!”
元域黑红色的大袖长衣,懒散地仰靠在宫女搬来的椅子上,笑说:“母妃急什么,表妹一心都在我身上,便宜不了他。”
淑妃实在弄不懂她这儿子在想什么:“她既对你有心,收到自己宫里不是正好?虽与卫邵的事当不得正妃了,但做个良媛、承徽也不是不行。”
“母妃!”元域打断淑妃的话,不快地说道,“她和卫邵的事闹得尽人皆知,我再收她进宫来,我岂不成了笑话!”
淑妃拍案:“什么笑话不笑话的,古往今来,二嫁三嫁入宫做妃做后的都有,她和卫邵也没有真的发生什么。你把她要进宫来,人家只会说你情深意重,你现在闹这么一出,外头才要说你薄情无义!你不要为了一时之气就耍性子,沈家那姑娘就不能给他!”
太子不耐地说道:“您就是想得多,都说娶妻娶贤,妻贤才是助力。表妹心仪我,她嫁过去能做个贤妻?娶妻不贤祸三代,您等着看戏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