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来,便对上了燕临那锐利的目光,少年人的锋芒全从这一双眼底透了出来,竟叫人无处躲藏。然而细细思量他话中的意思,勇毅侯忽然在这一刹之间明白了什么。
没有慌乱。
也没有意外。
他竟然一下笑了起来,继而是大笑,像是回忆起了什么荒唐又荒谬的往事,忍不住抚掌摇头,开口时竟带着一种刻骨的恨意与疯狂——
“该来的,总会来!二十年过去了,我忘不了,做过亏心事的他们,也忘不了啊!哈哈哈哈……”
勇毅侯为什么与平南王一党的余孽有书信往来呢?
明明二十年前平南王联合天教乱党谋逆打到京城、杀上皇宫时,勇毅侯还是与诚国公一般的忠君之臣,立下了平乱的大功。
上一世,终究还是有些谜团没有解开。
约定的时辰已经过去了很久,燕临依旧没有出现。
姜雪宁一颗心慢慢地沉底。
本来若没有被选入宫伴读,她该前几天就对燕临说了,可偏偏这一帮人掺和进来折腾,打乱了她全部的计划,在宫中人多耳杂,根本没有把话说清楚的机会。
而现在,燕临该已经知道了吧?
站在二楼雅间的窗前,她凝望着外面的那片雨。
下了很久。
下得很大。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京城各处都点上了灯,昏黄的暖光照亮了各家的窗户,也照亮了远近的楼宇,但在飞溅的雨水与朦胧的雨雾中,都模糊了轮廓。
风渐渐刺骨了。
跟在她身后的棠儿莲儿见着风大,未免有些担心,上前便先要将窗户给关上,忍不住埋怨了两句:“世子爷这么晚都不来,也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不来了吧?姑娘,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姜雪宁只道:“别关。”
声音轻轻地,视线却并未转开,依旧落在窗外那些发亮的雨线上。
莲儿、棠儿顿时对望了一眼。
总觉得今日有些不寻常。
从来不会主动约小侯爷出来的姑娘约了小侯爷出来,从来不迟到的小侯爷偏偏这时候还没来。
可她们也不敢多问。
姜雪宁说了别关窗,她们伸出去的手也只好缩了回来,又想劝她别站在窗边:“您要不去里面坐吧,奴婢们帮您看着,小侯爷来了便跟您说。这窗边上风这么大,您身子骨本来也算不上是好,若一个不小心吹了冻了受了风寒,奴婢们真担待不起。”
姜雪宁跟没听到似的,动也不动一下。
莲儿棠儿便不敢再劝了。
雅间内忽然就重新安静下来,只听得到周遭喧嚣的雨声,偶尔夹杂着附近酒家客店里传来的觥筹交错之声。
马蹄声伴着车轮辘辘的声音穿破了雨幕。
莲儿棠儿都是一震。
可从窗户往下一看,那一辆马车并不是勇毅侯府的马车,也没有停在层霄楼下,而是停在了街对面的洗尘轩。有下人先从车上下来,竟是毕恭毕敬地撑起了伞,将车内的人迎了下来。
一身玄青长袍,皱着眉,似乎不喜欢这样的下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