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可说是但凡从商的人都在关注这件事,消息刚一放出去,便有无数人感兴趣,纷纷表示愿意出价。
风声眨眼便传到了吕显这里。
旁人察觉不出端倪来,吕显却是感觉到了一丝古怪,眼底顿时精光闪烁:“不对的,这情况是不对的。任氏盐场的行情正看涨,能抛出一千股来还跟着又抛出一千股,背后只怕是个持有大笔银股的人!这种时候抛银股,要么是不看好任氏盐场未来的情况,要么是……这个人现在很缺钱!”
幽篁馆里清静无人。
谢危盘腿坐在他对面,看着他把面前一把算盘扒拉得直响,不由道:“别人缺钱,那又怎样?”
吕显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嘿嘿笑道:“当然是趁火打劫的好时候!”
他心里早就有一些想法在转悠,算盘扒拉到一半便放下了,竟是直接起了身来,道:“不行,这么大好的机会,我万万不能错过了!”
谢危皱眉:“我还想同你说天教的事……”
吕显摆了摆手头也不回:“你既然有了那帮人的消息,他们近期又要出城,将这帮人擒获乃是轻而易举的事,就不用同我商量了。老子赶着赚钱,你再重要的事都放着,我先出门找个人去!”
外头正在下雪。
连着下了好几日了。
吕显出门前想了想,为防万一,干脆把银票连着印信都揣在了身上,从小童手里接了把伞便径直往京中白果寺去。
他这些天可都派人盯着清远伯府那边呢。
对尤芳吟的行踪,吕显了如指掌。
明日便要从京城出发去蜀地,出嫁前的姑娘当然是要去庙里进个香,为自己祈祷姻缘顺遂。尤芳吟虽是假成婚,可该做的事情也是一样不少,面上看不出什么破绽。
这一回是有府里一个小丫头陪着来的。
吕显可不将这种小角色放在眼底,随便派了个人去便把小丫头留在了外面说话,自己却是半点也不客气地叩门道:“里面可是尤芳吟尤姑娘?在下吕照隐,有一笔生意想来找姑娘谈谈。”
尤芳吟今日来拜庙,还顺道求了一根签,此刻正对着签文细看,听得叩门声响时差点抖了一下,再听见外面人自报家门,脑海里便浮出一张脸来。
二姑娘料得果然不错,此人竟真找来了。
她心里不由佩服极了,但也有一些紧张,强自镇定下来,道:“请进。”
吕显便推门进来。
一间简单的禅房,朴素极了,挂着幅简简单单的“空”字。
只是抬眸瞧见尤芳吟时,他不由得怔了一怔:往日这姑娘他是曾在蜀香客栈里打过照面的,穿着一身丫鬟穿的粗衣,甚至有些面黄肌瘦,看着虽清秀却也十分寒酸;如今却是稍稍丰腴了一些,两颊也有些红晕,不知是不是将出嫁的缘故,眉目虽不如何初衷,却给人一种温婉似水的感觉,有一种由内而外焕发出来的容光,目光落在他身上时,竟然让他有了少许的不自在。
直到这时,吕显才意识到——
是了,人家姑娘明日就要嫁人了,自己今天却还敢跑来谈生意,胆子可真是不小。
尤芳吟问道:“我好像不曾约过您,不知吕老板找来,是有什么生意要谈?”
吕显这才回神,一笑之后便驱除了心底那片刻的异样,道:“旁人不知,尤姑娘与我却该是知道的。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今日在蜀香客栈放出风声要出银股的人,该是姑娘,或者说,是姑娘背后的人吧?”
尤芳吟没有说话。
吕显便胸有成竹地道:“吕某虽不知姑娘到底哪里需要用到这许多的钱,但想必也是急着将银股出手吧?只是京中关注此事的商人虽多,要能在短时间内拿出这样大一笔钱来,只怕也找不出几个人。我吕某人做了多年的生意,信誉没得说。与其你们一千股一千股往外抛,处理起来麻烦,还要小心不被人发现,不如有多少都出给了我,我照单全收。尤姑娘考虑一下?”
尤芳吟想起姜雪宁的嘱咐来,便问:“你也出得起千文一股么?”
吕显唇边顿时挂上了几分似笑非笑:“市上银股少,所以价钱高,能有这个价不稀奇。可若尤姑娘一口气将手里的银股都抛出去,这价钱可就没这么高了。”
趁火打劫么,就是这般的要义。
吕显深得其中精髓。
尤芳吟一听这话心里便憋了口气,还好这些都是姜雪宁先前曾跟她说过了的,如今从吕显口中听到,倒没有多少愤怒。
只是想,二姑娘果真料事如神。
连眼前这个人咬钩之后趁机压价都料到了。
她皱了眉道:“那吕老板出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