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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年夜(第1页)

这趟差出完,就快到了元旦假期。

平安夜初雪降临,寒潮带来大幅度的降温。

中间隔着的那个周的工作日,孟臾照常回到溪和镇,回程途中,她曾经提出过想看看他之前的病历,他答应了,但一直没传过来。总归已经是过去的事,他语焉不详地开玩笑说,还有比你更好的心理医生吗?

孟臾没办法,只得暂时作罢。

大概是年底,谢鹤逸更加忙,虽然他们每天都会通电话,只是他经常三更才半夜结束工作,有一天她睡到迷迷糊糊地接通,忍不住问了句,“你到底在忙什么呀?”

他没答,静默片刻,说:“……明天放假,回来吗?”

孟臾心里很清楚其实他一直都想让自己结束这里的工作,回到他身边,至少回到离他最近的地方,但大概是心有余悸,从没明确提过,他答应过不再干涉她,就会言出必行。

老房子的缺点这几日显现出来,取暖设施约等于无,睡到半夜,脚心还是冰凉的,孟臾裹着被子蜷缩着沉吟片刻,刻意模仿他平日里的口吻,“那你得说——孟臾,我想你想的不行了。”

谢鹤逸被她逗乐了,听筒那头传过来的笑音明显,却没顺她的意,而是说:“小川要在南江转机,就是……你那天见到的,大名叫余竞川,说跨年夜想跟你吃个饭,可以吗?”

用的是征询的口吻,要搁在以往,这种事根本轮不到她做主说行还是不行。

孟臾答应下来,说到底,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她并非不谙世事,迈进他的社交圈子是早晚的事。

当天下午司机来接她,直接到谢鹤逸的公司文远集团,裴渊应该在忙别的事,是个面生的女秘书迎到楼下,一路带她进电梯上楼,说谢董还在开会走不开,让她在办公室稍等一会儿。

谁知电梯刚一打开,就碰到了梁颂年,他们已经有大半年没联系了,上次见面是在文华酒店门口,匆匆一别,连句话都没说上。

孟臾刚好有事要问他,两人一同进了空无一人的董事长办公室。

梁颂年还是老样子,直言直语道:“朱师妹前段时间还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来着,你们……”

说完才觉得不妥,及时收住话头,虽说渐行渐远是常事,但孟臾毕业后直接消失的像是灰飞烟灭,徐林那边挺不错的工作,放弃的更是干脆利落,明明是这样决绝的性格,兜兜转转却还是回来了。

孟臾没接他的话,开门见山问他知不知道谢鹤逸最近都在忙什么。

梁颂年思忖片刻,把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说是从两个月前开始,公司突然要收尾结项所有进行中的军方项目,有意向的直接叫停,业务全面转民用,这意味着所有涉密项目经办人员在未来过了解密期之后,社会关系都不再需要被反复审查。

梁颂年倒是无所谓,“我们搞技术的,管不到战略层面上的事,谢董让怎么做就怎么做呗,反正年终奖一分钱不少……”

在政界担任要职的直系亲属从商一直都是很敏感的事,做的越大受瞩目越多越会成为靶子,所以很多都是股份代持,或者拐了几道弯隐于幕后。文远集团从一开始就不以上市为目的,完全靠自有资金盘活,公司治理结构非常简洁,说是谢鹤逸的一言堂也不为过。

故而经营方针的调整,只要他下定决心,只是时间问题。

但孟臾不解,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剥离掉这项核心业务,她还记得当初搭建这个平台时的筚路蓝缕,整座谢园大半年见天连夜的灯火通明,迎来送往的吵吵嚷嚷。

毕竟是工作时间,梁颂年不好跟她聊太久,离开前提了句,“是不是因为……你mama的事情?嗐,我也是瞎猜的,如果你们以后……要结婚,你父母的事情,上面重新查下来……”

爱是一种储备,平时风平浪静,看着好像有没有,深不深刻都无所谓,遇到风浪时就显得尤为重要。

孟臾不是不知道自己家庭的问题,但原本以为只要对抗世俗的目光和压力,那些东西对于谢鹤逸而言是最不值一提的,他骨子里张狂放浪,压根儿就没有门第之见,反倒是自己,要保持足够的坚定。现在看来,那天江予微说的“摆在明面儿上的问题”指的就是要解决眼前这些。

余竞川定的位置,在一间紧挨着河道的老字号,招牌主打天九翅捞饭。说是好不容易才抢到的包间,推窗便可俯瞰满江桨声灯影,今年南江市晚会直播的特别活动烟花秀,这里是最好的观赏角度。

毕竟是节前,再赶进度,会议也不好拖太久。

谢鹤逸没让助理跟着,只留了个司机,和孟臾一起去赴约。还有两个路口时,已经堵得水泄不通,广场上人群聚集,大概都是来凑热闹看烟花跨年的。

谢鹤逸好清静,向来不喜欢这种太过嘈杂的地方,脸上隐约露出不耐神色。

孟臾牵住他的手,温声道:“我们下车,走一段路过去吧。”

他们松松地牵着手,穿行在人间烟火里,与三三两两的人群擦肩而过。天气预报说今夜有雪,还没见落下,温度却低。谢鹤逸穿得单薄,离得近,孟臾耳边传来他偶尔的低咳声,每当这时,她便会忍不住偏过头瞧他,连日以来的高强度工作,他看起来难免容色倦怠,眉宇间恹恹。

孟臾想了想,打哑谜似的说:“工作的事……不要着急,慢慢来。”

谢鹤逸怔了下,低低地笑起来,“没头没脑的,突然说什么?”

扭捏半天,孟臾还是选择明说:“我遇到梁颂年了,跟他聊了聊。你是因为……我,才要剥离公司的军工业务吗?”

其实,谢鹤逸早就知道宁知衍说漏嘴的事,也清楚江予微找过孟臾,事后她给自己打过电话。他想要和她结婚这件事,到头来好像只剩他自己还没开口,她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会儿突然敞开天窗说亮话,他握住她手的力道加重了些,脚步不停,斜着眼,笃定道:“不管他跟你说了什么,都不算数,你只要听我的,我能办成。”

“我相信。”孟臾抿抿唇,“但是,不要太勉强了,我……我不着急。”

她是真的不着急结婚。

饭店的木质招牌已经近在眼前,老建筑物镶嵌铜钉的木门敞开着,飞檐下挂着两串中式灯笼,橘黄色的暖光透出来。

他们走上一座石拱桥。谢鹤逸在最高处站定,唇角噙着笑,他双手揽着她的腰,就这么松松垮垮地拥着她:“是我着急,我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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