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里默念这句,梦里的男子声音却与府门外镇北王的那道嗓音意外重合,甚至连方才那句“必带你买断春色秋光”也不自觉地替换成了镇北王的声音,她再如何努力回想梦里将军的模样,可出现在眼前的竟都成了镇北王的那张脸!
她被这一连串的怪诞吓得心跳如雷。
怎么会……不会的……
只是说了同样的话而已,怎么会是同一人。
她摩挲着掌心的金蝉,闭眼,再睁开,脑海中的兵荒马乱压抑不住。
除夕当晚是皇帝家宴,大年初一是大宴群臣,往年她也要进宫赴宴,今年自是不必了。
初一当日,江幼年便往府上递了拜帖,次日一早就和程楚云到武定侯府来找她。
老太太也很喜欢这两个女孩子,又是沈嫣的闺中好友,给两人都递了红包,两人拜别老太太,便到暖阁来寻沈嫣。
沈嫣在家这几日,除了大房二房来拜年,几个同族子弟和宗妇来给老太太请安,她去见一见,走个过场,外头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还是从江幼年口中得知的谢斐的消息。
“除夕的家宴、昨日的群臣大宴,谢斐都没来,我问我哥才知道,他被镇北王给禁足在家了,这几天大夫进进出出的,似乎是受伤了,还挺严重。”
沈嫣平静地拨动着茶汤上的浮沫,管他受不受伤,都与她再无干系了。
江幼年面上隐隐藏着兴奋:“我哥从凌安那打听到的,说你和离的那一晚,他去打了柳依依一顿,不过我哥让我别到处乱说,传到镇北王耳朵里就不好了。”
一旁的程楚云无奈地拉了拉她衣袖:“年年,你今日已经告诉十几个人了。”
江幼年压低了声音问:“还有那个赌约,阿嫣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昨日江幼年无意中听到兄长谈话,方知这个赌约的存在。先前李二郎管不住嘴,已将当年之事透露出去了,两人如今也已和离,阳陵侯世子又受不住妹妹的逼问,只好将此事告诉了她。
江幼年便猜测,沈嫣是知晓了这件事才果断提出的和离。
沈嫣表情淡淡地点了点头,剥好两个橘子给她们吃。
江幼年大大方方地拍了拍沈嫣的肩膀:“阿嫣,这辈子我就服你姑姑和你!不,你比她还厉害,还要勇敢!谢斐那种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男人,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沈嫣抿唇一笑,抓了两把点心糖递到她手边。
程楚云抬了抬眼,犹豫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嫣,你真的不要世子爷了吗?”
程楚云有一双小鹿眼,天生带着点怯弱的味道,说起话来也轻轻柔柔的,与江幼年是截然不同的性子。
沈嫣抬起头看着她,对方眼神似有躲闪,沈嫣也没怎么在意,只是笑了笑,对她打了一个“事已定局,我不后悔”的手势。
程楚云默默垂下头,嘴里一瓣橘子吃了许久。
一晃到了初六,沈嫣这一夜辗转反侧,起身时眼下便染了一层薄薄的青。
也许是因为即将面临高僧的诊治,也许是因为,今日又会遇到那个……算是和她梦中的将军很像的男人,从她出门开始,心脏就开始急促地跳动着,脑海中那道声音一下下地抓挠着耳膜。
同行的还有几位嫂嫂,到了玉佛寺,众人先是陪老太太上香拜佛,随后寺中僧人引他们来到后院厢房歇息。
到廊下时,所有烟熏火燎和嘈杂人声通通远去,四周完全清静下来,静得教人生出几分寒意。
一道冷冽磁沉的嗓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老夫人,沈七姑娘。”
沈嫣霎时双耳轰鸣,脑海中几乎空白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