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处,吴启偷觑裴和渊。
是了,就如现下一般,他们郎君脸上神色压根没变。
便在吴启兀自纳闷间,裴和渊起身走到盥洗架旁,掬起水来净手。
淅沥水声后,他自叶印手中接过帨巾,拭着双手间,又对吴启道:“让席羽审完裴讼谨便回青吴来。就说慧济大师有言,二姐不会那样醒,让他不必守着。”
吴启领意,自去发信了。
净过手,裴和渊掸了掸衣袍,又对叶印道:“随我去趟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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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之间,两座土坟并排相连。
石碑上的字痕迹很深,但都瞧着极为生硬,一横一竖零落支离,像是被不识字的人比照着一笔一划刻上去的,有个别还需要认真盯着看上几息,才能认得出来。
白日里跃动的火簇颜色浅淡,只有边缘游离着赤红。
黄元纸燃烧过后,纸烬被林风一吹便跑得没了踪影。
石碑之前,长衣萧萧的青年低敛着眸子,摇摇曳曳的火光怎么也印不进那眼底去。
用枯枝拔动那火堆间,叶印转身见得裴和渊这幅模样,心间更是难受,便低声道:“二位长辈在这处得佛光庇佑,又有彼此为伴,想来并不孤单,也不会受欺的。”他轻声:“待郎君金榜题名,二位泉下有知,定然很是欣慰。”
裴和渊不语。别说身形了,就连眉眼,都不曾有半分移动。
未作他想,只道主子是如以往一般沉浸于悲伤之中,叶印好心再劝:“斯人已逝,郎君节哀,二位长辈应也不愿见郎君哀戚。”
“嗤。”
裴和渊面容微侧,幽泉般的玉眸中,沾着星星点点的谑意:“节什么哀?你看我像哀的样子么?”
叶印愣住。
正不明所以间,见得裴和渊迈步走到两座墓后站定,只见他腕间一转,广袖下雪亮的匕首便露了出来。
见得裴和渊握着那匕首抬肘,叶印愕然:“郎君不可!”
颤声间,那匕首已毫无停滞地直直插入坟包中。接着,裴和渊便信手将那匕首往下拖着。
匕首划动间,土馒头上生生冒了裂隙,沙屑石砾扑簌簌滑落。
见这变故,叶印彻底呆住。
裴和渊抽出匕首,掏出雪帕慢条斯理地拭着刃身时,又对叶印淡声吩咐道:“走前想法子放消息出去,就说有人在这两处墓中,掘得金饰银宝。”
“郎、郎君?”叶印倒吸了一口气,脑子里雷鸣滚滚。
传这样的话,不就等于要引人来掘墓么?郎君先前……不是唯恐旁人破坏这墓,扰了两位先人清宁么?怎地突然?
叶印仍在悸然间,裴和渊已收起匕首,再掏出适才得来的符。
三角黄符之上,画着庄严的梵文。
目光只在那符上驻了几息,裴和渊便面无表情地,随意将那黄符投入火焰。
纸符到底不经烧,火簇只旺了小会儿,便化作了灰烬。
山风骤起,吹走烟灰。衣袂被掀动,郎君身姿俊迈,如幽谷青柏。
裴和渊长腿轻提,将地上的石子踢开近前之时,倏地想起近来的两场梦境。
未几,他眉目微动,唇角积起些难以名状的笑意来。
真有意思,上世自打他扔了几个去尚方狱后,女子都对他畏而远之。可原来,他竟曾与人那样亲密过么?
那些是真实存在过,还是莫名的梦,混入了他的记忆中?
裴絮春……不知能否解他的惑?
除此之外,他最想听裴絮春亲口告诉他的是,上世费心取了他的命后,她是否最终如愿以偿,这世又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会令她沉睡不醒。
他的好二姐,切要快些醒来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瑶妹逻辑王者
下章晚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