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觉得这么说也不一定能让关瑶乖乖走人,又委实不忍心武力驱赶,吴启便再度压低嗓子提醒道:“姑娘守了我们郎君一夜,眼下青影可都出来了,面容这般憔悴,岂不是会在我们郎君眼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后头这话一出,果见关瑶面上腮晕烫红。
眼下青影,面容憔悴。
是了,虽来时精心描过妆,可到底熬了一夜,精神定然不如平日那样好。她此刻是否面色失了光泽,脂粉也不贴合了?
各色猜想不停涌起,意识到自己顶着张残容与裴和渊说了这么久的话,关瑶旋即抬掌遮面,慌声道:“那,那三郎好生休养,我迟些再来探你!”
嗓音几多狼狈,离开的身影就有几慌张,临出院门时,还险些撞到前来探看裴和渊的两位老僧人。
匆匆致歉,关瑶掩面奔离。
见慧济大师目光定了定,崇清纳罕道:“僧师识得这位女施主?”
慧济含喜微笑:“贫僧不识。”
屋内,裴和渊阴着脸把被子从头上扯落,见二位僧人来了,推被离榻。
“阿弥陀佛。”入得室中,崇清合掌:“还是慧济大师料算得准,裴施主果然已醒。”
裴和渊揖手道:“惊扰二位僧师,搅了寺中安宁,裴某委实愧怍。”
说了几句客气话,问过裴和渊身子无恙,崇清便询道:“那贼人已绑在寺中,贫僧原想押去山下官衙,慧济大师道是等裴施主醒来再做决断。现施主已醒,不知待要如何处理?”
只略作沉吟,裴和渊便道:“裴某已决定今日晚些便离寺,返归顺安,待裴某启程,方丈便可放了那贼人。”
崇清愣:“放了贼人?”
裴和渊垂目,清磬般的声音不波不澜:“那人昨夜既是不曾得手,便也知裴某会提防,已无费力再追的必要。”
他做了决定,崇清自是没得话说。
点了点头,崇清正想嘱咐裴和渊好生休养,又听对方出声道:“正逢二位僧师来此,请恕裴某晚些便不另行辞别了。”说着,裴和渊向二僧逐一揖手:“裴某谢方丈留舍,谢大师赐符。”
不料他出声作别,崇清讶然:“施主这便要走了么?”
裴和渊点头:“不知因何惹了贼人惦记,裴某若再待在贵寺,怕是会让寺里没了安宁,还是不再庸扰了。只没能应了方丈之邀,那寺壁,恐怕得待裴某下回再题了。”
崇清挽留几句,见裴和渊去意已决,便也没再多说。
对比崇清的愕然,慧济倒似早有预料。
老僧人合掌道:“府上二姑娘只是被心障所魇,并无性命之碍,终是会醒的。只到底何时醒,还需静待机缘。”
言罢,又自袖中取出枚三角折符递了过去:“施主这些时日在寺中抄经课义,随贫僧修持佛法,亦是积了愿力福报的。”
“相识一场,贫僧仅奉此符,祈施主日后亦能辨识心障,破开迷浊,净除嗔执可得吉神拥护,一切痛厄消灭转轻。”
裴和渊抬眸,对上老僧人温慈的目光。
略定了下,裴和渊接过那符:“谢大师赐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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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二位僧人,对昨夜之事已有联想的叶印切齿不已:“那人是趁席爷走了吴启也不在才敢出来,可见是盯了咱们许久的!”他气极:“郎君定要好生查探一番,万可不能放过那背后之人!”
相对叶印的愤懑,裴和渊却并无多余情绪。他凝思了下:“席羽该要回到顺安了?”
吴启掐了掐日子,回道:“席爷那般着紧二姑娘,路上定是日夜兼程少有歇息的,想来,应当今明两日便会到。”
裴和渊颔首:“去封急信,让他审审裴颂谨,就知晓了。”
“郎君是说,那刺客是四公子雇的?”吴启挠了挠头:“四公子在郎君跟前惯来唯唯诺诺,倒不像是有这份胆的……”
接着吴启的话,叶印则猜测道:“会不会是太夫人或伯爷?”
“怎么说?”吴启偏了偏头去问。
伯爷便罢了,在他印象中,太夫人与郎君关系可是不算差的。起码表面来看,还是有些母慈子孝的味儿。
叶印面带愠色:“若是伯爷,那便是生怕郎君中举得了圣上抬爱,几时他身子彻底不行了,郎君便会取他而代之。”
“还有,你入府晚,不知郎君刚回临昌伯府时,太夫人是怎么对待郎君的。克扣用度不说,还指使纵容下人苛待郎君,她、她压根就不想让郎君活下来!”说起这老妇,叶印简直气得浑身打颤,忍不住想嘶骂两声。
听了叶印这几句,倒让吴启想起旧年的一堂事来。
去年秋试后放榜,闻得郎君中了解元,府里还很是热闹了一番,连下人都得了赏。可翌日早,他陪着郎君去云心堂给太夫人请安,将将跨出厅槛,却隐约听到后头有人啐了声“野种”。当时他很是愕然,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