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宋韫星低声问了句:“东家日后,可还会回青吴?”
“我外家在,自然会回了。”
对于宋韫星的异常,关瑶恍然未觉,还开起玩笑道:“怎么问这个?莫不是你改变主意,也想去顺安了?真是这样我可求之不得。顺安我们有个万汀楼,虽不如秋拾园这么大,也是可以安置拘星班的,不会委屈了你们。”
同去顺安么?仍唤她东家,在她眼底下作一名戏子。
想到这处,宋韫星的心隐隐牵痛,随之陷入片刻的冥冥然。
在青吴,拘星班背靠纪家,唯需忌惮的也只个靖王府罢了。可天子脚下权贵只会更多,遍地是他们招惹不起的。而他又不是个擅交际的,伺候王公贵人,巴结勋戚世家,他做不来。
再有便是,好不容易在青吴站稳脚跟,若要去顺安,面临的不仅仅是重头开始,还要处理与秋拾园的六年场约。
单论违约,便够他踟躇来去了。那般大的风险,他冒不起。
可是……
便在宋韫星敛目自思间,廊间传来阵呼呼喝喝的声音。
再过了会儿,那声音便入了隔壁的玉字间。
正逢掌柜听闻关瑶在,特地过来打招呼,关瑶便问了声:“隔壁是谁?”
“是崔府公子。”掌柜答道。
“崔府?”关瑶搜罗了下脑中记忆:“可是崔司成的孙?”
“可不是?最会摆款儿的就是他了。”掌柜压低声音不忿道:“姑娘您是不知,这崔公子是个齁不像话的,回回都听到他说,说崔司成是因着劝陛下莫要偏宠贵妃娘娘,才被陛下当面斥责,因而旧疾复发,不得不告病归青吴。”
“就刚刚便在说呢,他还,还与那客人骂贵妃娘娘是,是、”
关瑶笑了笑。
就算掌柜不说她也知道那后头两个字,是妖妃。
凤眸滴溜溜地转了转,关瑶再问了句:“那他的客人是谁?”
“哟,是位面生的公子,当是头回来咱们这儿的,老朽还真不识得。不过看周身气度,那位郎君还颇为清风朗月。”
关瑶捻了颗蜜枣,散漫地接了句:“什么清风朗月,能和那种人臭味相投的,怕也是一丘之貉,道貌岸然表里不一罢了。”
话音甫落,外头攘攘人声开始静了下来。
接着,有雨点般的鼓板声由缓慢到急,胡琴也悠扬奏起。
原是台上的戏,开场了。
一墙之隔的玉字间内,裴和渊正抬了抬下颌问侍者:“唱的什么?”
听客人问,侍者自然耐心讲解起来。
“道是有个仙君坠落凡间,被位叫杳杳的姑娘所救。那仙君见色起意,因着杳杳姑娘与他嘴对嘴渡了气,便生了强夺的心,以渎仙之名兼各种手段将人禁锢在身边……”
“都是娘们儿爱看的小情小爱,无甚意思。”侍者才说了一段,便被崔恒录不耐地打断。
接着,崔恒录挥退侍者,招呼也不与裴和渊打一声,便把那支摘窗给打了下来。
这秋拾园外墙的隔音倒是做得极好,支摘窗一阖上,外头的动静就隔了个七七八八,只能听到隔壁雅间客人不耐烦拖动椅子的声响。
崔恒录的举动着实失礼,甚至昭示着明明白白的轻视。裴和渊却也不见怒意,只从容走到桌边坐下,执杯啜饮。
见他这般反应,崔恒录越发生出嘲弄的心,上前毫不客气地出口道:“我有几句劝言,想说与裴兄听听。裴兄若不耐听,便当是我衲言拙视便可。”
裴和渊道:“在下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