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阳照卷湖心荷叶,蝶儿在花苞间煽着两翅。
几拔参宴的贵女相携着往戏台所在之处涌去,谈论着今日要听的戏曲,亦谈论着近来名声不小的拘星班。
倚着荷湖的一处偏亭之中,麓安正翘着腿望向杨莺:“你的意思是,你愿意替本县主入裴府,去对付那关氏女?”
杨莺低眉顺目,拣着麓安爱听的说道:“只有县主,才配得上裴大人那般清风朗月的男子。”
片刻寂静后,麓安上下打量了杨莺一趟,这才徐徐笑道:“好,那本县主,便应你一回。”
闻言,杨莺顿时喜得双眸生光。
待麓安迤迤然离开后,香荷拍着心口道:“这位县主瞧着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小姐怎么敢与她说这些?”
杨莺收起方才的恭敛,不以为杵道:“敌人的敌人自成盟友,她对那关氏女定也怀恨于心,恨不能动私刑剐之。由此可推想,凡是有让那关氏女不痛快的,这麓安定然愿意看到,并促成。”
“可小姐不怕受她所制么?”香荷问。
“这等骄矜贵女最是无脑,事成后,将来到底是我受她所制,还是她反为我所用,你且等着瞧就是了。”杨莺扶了扶脑后反扣的金凤簪,眼中尽是不容错辩的自得。
相近时辰,搭好的戏台之下,关瑶惊讶地重复着听来的消息:“腰伤发作?”
“可不是么?老伤了。”拘星班的副班头项宗这会儿满脑门子薄汗:“我们都劝他不要上,可他实在是个倔的,我离开一会儿,回到后台他连妆都上好了。这要是在台上出了什么岔子损了腰,宋老板还这么年轻,以后可怎么得了?”
自小就练苦功的,关瑶也知道宋韫星身上有伤,可没想到严重到这个地步。
她蹙眉道:“你们可有带着什么缓解的膏药?先给他贴上一剂镇镇痛也好。”
“膏药耐不得热,一出汗就要脱落。宋老板又习惯了上台前要练上几段,那膏药便连贴都贴不住。”项宗急得原地打转:“可否请东家去劝上一劝,让他莫要固执。这场戏换我上,我虽唱得不如宋老板,却也不至于砸了拘星班的招牌不是?好歹,好歹不会让他那腰伤再重一些。”
“那成,我这就去劝他别上。”说着话,关瑶抬脚向后台去。
彼时不远处的花蓠之后,见了这一幕的裴和渊狠狠地蹙起了额,语气不善地问身旁人:“还有事?”
“?”席羽莫名其妙:“不是你寻我的么?”
裴和渊颔首:“若无旁的问题,便去做吧,该留的痕迹留好便是。”这话说完,他便迈脚往关瑶的方向行去。
席羽一把拉住跟在后头的吴启:“你跟我说实话,你们郎君是被你们少夫人下了降头对不对?整天恨不能跟在女人脚脖子后头提裙算怎么回事?”
吴启面色很是难言,他吞吐道:“我们郎君……可能是觉醒了什么色胚之心……”
席羽先是凝住,继而张了张嘴,竟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待想离开之际,他余光瞥见个眼熟的身影,便又拽了吴启问:“那位姑娘是?”
吴启张目望了望,答他道:“是七公主,便是我们少夫人那位外甥女。怎么,席爷认得?”
“人家是公主,我怎么认得。”席羽收回视线,拍了拍吴启的肩:“成了快去吧。我瞧你们少夫人是跟着个男人走的,小心你们郎君把人脖子给拧了。”
“可不是?我也担心着呢。别说少夫人是跟个男子走了,就是跟我们小世子多玩片刻,郎君也要黑脸。”吴启贫着嘴,撒丫子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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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班子后台总是闷热又杂乱的,到处有人练着身段与道白。
关瑶才跟着跨了道帘,便有个小武生一杆花枪脱了手,险些插到关瑶鞋尖,吓得关瑶向后倒在湘眉身上。
“对,对不住东家,我不是有意的!”小武生惊惶失措,连忙拾起那花枪,向关瑶迭声道歉。
穿戴齐楚的宋韫星走了过来,铁青着一张脸道:“今日莫要上台了,去寻箱头领事。”
见差点伤了人,戴着扎巾的小武生本就手足无措,听说要把他给换下去,那一泡泪珠顿时滴溜溜在眼眶子里头打转。
关瑶少见他有这般严厉的时候,见那小武生的可怜劲儿,便定了定神劝说道:“我并未伤着,别罚他了。”
宋韫星态度坚定:“东家莫要替他说话了。演练之事本便由不得嘻狭,若不让他得这回个教训,下回在台上失了手伤着看客又如何是好?”
关瑶一时哑言。
待处置了那小武生后,宋韫星问:“东家可是有事寻我?这后台闷热,出去说罢。”
“两句话的事,不用麻烦。”关瑶单刀直入道:“听说你犯了腰伤?”
宋韫星沉默了下。
关瑶便开口劝道:“不行还是莫要逞强,若是为这一场戏影响以后,岂非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