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青岚临时有事,只得打发秦缘圆离开。
大约对秦缘圆有所求,态度仍算不错,唤弦歌清点了三十个手脚麻利的婆子,助她制香,又挽着她的手,说要亲自送一趟。
崔青岚出门一趟可了不得,身前有人打伞,身后有人捧着冰盆一路相随。
她笑了笑:“居士见谅,我自小格外怯热。”
秦缘圆明白,崔青岚身上有异味,大抵是怕热怕发汗,哪里敢发表意见,笑呵呵道:“我也怕热,倒是沾了女郎的光,一路都凉快呢。”
心想莫要浪费时光,抓紧时间和崔青岚大肆渲染榴丹花之好:“莲花的香味带着水气氤氲,但比不上榴丹万分之……”
秦缘圆话未说完,却见方才言笑晏晏的崔青岚突然脚步一顿,脸色铁青,后牙槽咬得直响,她心里咯噔一下:莫非崔大小姐憎恶莲花?
心里还迷糊着呢,手臂便被崔青岚狠狠一甩,整个人撞上了身后的冰盆,那冰雹子劈里啪啦地对着她的头脸倾倒砸来,秦缘圆抬手去挡,脚底下踩着几个滑不溜秋的冰球,颓然一倒,带着一群人摔倒在地。
秦缘圆揉着手腕,却见崔青岚不管不顾炽热的日头,径直甩开身后的侍女往前冲去,暴喝道:“玄迦!谁准许你入我崔府的?”
玄迦站在枝叶婆娑的树下,脸上光斑点点,皎然圣洁,他蹙眉笑着,疏离客气:“崔女郎,许久不见。”
他唇角仍扬着,凤眼却沉了下来,擒住秦缘圆打探的目光,意味不明道:“这位女郎好眼生,是打哪里来的?”
零落的日头在婆娑的树影中穿梭,落在玄迦白璧雕琢的脸,他神色一派柔和。
但秦缘圆心头嗤笑一声,玄迦又在胡言,装作不识得她的模样,果非真诚之人。她被侍女扶起,便是心中再三告诫自己不要露出什么怪异,仍忍不住哼了一声。
呼之欲出的不悦。
玄迦浓黑的眸中泛出几许玩味。
秦缘圆冷着脸,躲到崔青岚身后,别开眼不再看他,心中思索,玄迦为何来崔府?这是崔博南府上,他来寻医问药么?
可萧三郎说玄迦精于医道,莫非他内伤未好,医难自医?
这么一想,忍不住又偷偷打量他,却被他抓个正着,他似笑非笑地扫她一眼,秦缘圆惊慌错开,鼻尖突然传入一抹腥臊的臭味。
离了冰盆,崔青岚的衣裳上沾了汗渍,加上室外通风,衣裳上的熏香便散了不少,那股由内向外散发的臭味便盖过了香气。
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但崔青兰倏然暴起,只对着玄迦破口大骂:“你这是什么表情,玄迦,你算什么东西!”说完便要上前厮打玄迦,被身后丫鬟拉住。
为何偏偏针对他?崔青岚和玄迦,难道有积怨吗?
她正想着,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责骂之声:“青儿,胡闹!”
来人着宽袍,身形清癯,两鬓染霜,大概是崔家二房的家主,崔博南。
崔青岚愤然跺了跺脚,脸上笑意狰狞:“玄迦,你以为你披上袈裟,便是干干净净的佛子了么?谁不知你是个低贱的杂种,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