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香风阁十几丈外,玄鉴发现许垂露双手仍僵硬地紧攒着,有些担忧地抿了抿唇:“许姐姐信不过阮寻香?”
许垂露苦笑:“我对她了解不深,你也仅是从旁人言语中得到她的一些消息。她行事周到,是个滴水不漏的生意人,我认为她施恩于人必会求偿,你此次中毒,可能要欠别人一次救命之恩,这恩太重,最好不要草率。”
玄鉴似懂非懂:“好,我们不求人,自己回去便是了。”
许垂露摇头:“那也不行,不过……我们的师叔祖不是个更好的人选么?”
两人说话间,已经行至碧须子的画摊。
碧须子一见玄鉴脸色,满脸皱纹顿时更皱。
“嘶,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染上了不净之物,女娃就是易沾晦气。”
“……”
哪有您这嘴晦气。
还不等两人开口解释,碧须子把笔一搁,将纸一收,对那些看客道:“不画了不画了,都散了吧。”
“怎么不画了?这天还亮着呢?”
“哼,脾气倒大。”
“这张不是还没画完吗,画完这张再收不迟啊。”
碧须子怒喝:“手长在老夫身上,不画就是不画!”
众人见他这般理直气壮,也没了脾气,唏嘘一声翻着白眼走了。
许垂露忙道:“玄鉴中了毒,不好调用内力,可否请师叔祖先带她回绝情——”
话没说完,她顿感重心失衡,阴阳倒置。
碧须子一手捞一个,把两人分别夹在两胁,足下生风,一瞬十里。
这风灌进许垂露的衣领和齿缝,冻得她直打颤。
而赤松镇距幽篁山究竟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她感觉到碧须子行速渐缓,呼吸也慢慢粗重起来。
许垂露十分愧疚,她是个百斤重的成年人,这般压在一位老者身上,实在是份沉重负担。
到了幽篁山脚,碧须子将她放下,拧着眉毛叮嘱道:“这里是绝情宗地界,每隔百丈就有一守山弟子,只要你不去招惹山中野兽,慢慢走回去不会有危险。”
许垂露连连点头:“弟子明白,您带玄鉴先走吧。”
碧须子两手抱着玄鉴,是真正不扰山雀、不惊落木地绝尘而去。
一老一小愈行愈远,她那颗焦心才有喘息之机。
她背着包袱徒步而行,就这么走过了半个钟头。身上阴阳互生、冷热交加——爬山出汗,冷风灌顶,刺激极了。
来时没有包袱,下山也比上山轻松,她不觉得这路漫长,这么一走,她才颇感凄凉。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也就是青年杜甫能写出此等豪情,若换作老年,怕是登不了顶。
看,老年的曹操也只能“东临碣石,以观沧海”,虽不知碣石山有多高,但肯定及不上泰山。
许垂露勉强以古人自励,却阻止不了双腿灌铅般的沉重。
行至山腰,她忽感有物落在眼睫之上,冰凉晶莹,触之即化。
是雪。
险些忘了,今日是小雪,山下城镇或许因为温度高些未能覆雪,但幽篁山这一柱擎天的山体不是白生的。
走了一阵,她觉得自己快被这纷飞雪色眩出了幻觉。
不然怎么会看到一只巨大的乌鸦往她这处扑掠飞来?
等等——
作者有话要说: 想不到吧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