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也不失为一种睿智的回答,但许垂露总觉得这要引起某些不妙的误会,于是她干笑两声:“是吗,如此看来,他也无甚诚意——”
“苍大夫为何不直接告诉他你是女子?”
萧放刀忽而停箸搁碗,加入话题。
苍梧倒未觉唐突,苦笑道:“说了,他不信,我又说我生得矮,怕是配不上令爱,他反而更高兴,说自家女儿高壮强健,不能配高大的男子,就我这样的刚刚好,我只好把明烽姑娘搬出来挡一挡。”
“?!”
许垂露怔了怔,然后很突兀地笑出了声。
对不起,从瓜中主角变成吃瓜群众的感觉实在太惊喜了,绝对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反观萧放刀,她云淡风轻的微笑在苍梧的三言两语中逐渐凝固。
“我?想不到我还有这么大的面子。”
“哈哈,是啊,方才你虽然没说话,但仅是往那一站就叫刘细草记住了,一听是你,他果然不敢妄议,憾叹几声可惜就由我离开了。”苍梧见她神色有些古怪,恍然大悟,一拍脑门道,“啊,抱歉,我把你们当江湖人了……这毕竟事关名节,呃,明烽姑娘,你有心上人吗?”
“没有。”萧放刀的回答毫不令人意外,“我不介怀,苍大夫也不必在意。”
“你们四人个个琼姿玉貌,又有万贯家财在身,怎么身边一个伴也没有?”
许垂露答道:“大姐都没有嫁人,我岂能先嫁?”
苍梧点头称是。
萧放刀颇有长姐气度地拂袖道:“母亲冤屈未得昭雪,我无心顾及姻亲之事。”
苍梧也说有理。
水涟有些心不在焉,不知此时已轮到自己表态,被苍梧盯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惶然发现,几人皆目光灼灼地望向自己,唯有萧放刀微微偏头,像是在看许垂露或是她身后敞开的客栈大门,总之没有看他。
这令他陷入一种被摒弃、被嫌恶、被排除的惊恐和悲恸。
宗主果然还是在意那厮的话!
他双手死死抓住膝上衣摆,紧抿下唇,脸色苍白,再没有平日答话游刃有余的从容,只空洞地挤出几个不成整句的音节:“我……呃……不……”
“什么?”苍梧疑道。
“……没什么。”
千回百转,欲盖弥彰。
苍梧若有所悟,拍了拍他的肩膀:“明涟兄是不喜欢姑娘吧,没事,这没什么。”
“……?”
水涟恍惚的心神被这荒谬不经的安慰砸出一阵闷痛——还混了股哑巴吃黄连的苦,但他觉此时此刻和苍梧计较这个实在无聊,还不如缄口任她胡猜。
许垂露见他吃瘪,实感可怜又好笑,便另牵话头,对苍梧道:“我想种些简单好养、寿命短暂的花草解闷,你有没有这样的种子能借我一用?”
她想这段时间的横向观察已足,是时候转换思路纵向研究一番了。
生华之奥在于生,或许一株植物栽种、发芽、成株、枯萎的过程能给她一些启发。
“唔,寿命短暂……我这恰有一个,叫如流花。”苍梧从她随身的小包袱里摸出一粒浑圆的黑色小籽,“岁月不居,时节如流,她生长不到十日,花期不过几个时辰,枯萎也在数日之内。而且花瓣纤细,盛放时一丝一瓣俱往下垂坠,如同悬瀑,因此得名。”
许垂露小心接过,好奇地端详一阵:“此花很名贵么?”
“名贵也算不上。只是因为状貌奇特,又十分脆弱,有些难寻罢了。”苍梧摆了摆手,“但苍家从来不缺这种古怪花草,拿去玩吧。”
她如获至宝地将它包在绣帕塞入袖口,高兴道:“多谢,待它开花时一定拿来给你看。我现在便——啊,我似乎没有花盆和泥土,醴城应当有卖这些东西的铺子吧?”
“有是有,估计得找一会儿。不过,你要上街可不能独自出门。”苍梧把最后一口馅饼啃下,用帕子抹去手上油渍,“我得去给刘细草熬药了,几位慢聊。”
许垂露讶然道:“你对那人如此上心,不怕他念着你的好,铁了心要收你为婿?”
苍梧起身,拍拍胸脯,把衣领的银票往里头塞了塞:“拿钱办事罢了。只要出得起价,莫说女婿,就是孙子我也当得。”
她理直气壮地往后院庖厨而去。
许垂露也对三人道:“我去街上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