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来得及细想,萧放刀便泼来一瓢冷水。
“何至幽的请求如何荒诞,那也是她亲口所说,我们的评价如何合理,那也不及玄鉴亲眼所见、亲身所感。”
许垂露:道理我都懂,但是你举这个例子是为什么呢?让人很难不多想。
萧放刀见她神情不属、又不答话,稍稍缓了语气:“你对此事反应颇大,且这两日魂不守舍,行止说话也恍恍惚惚,是有心事?”
“……有吗?”
“不想说便罢了。”
许垂露:不是我不想说,是怕你这个伤患承受不住,这都是为你好知道吗?
她收了绮念,摇头道:“这个我之后再同你讲。昨日周渠、俞中素、风符先后出现,是否有何至幽推波助澜?她当真是为帮我们么?”
“何成则想要我死在昨日的比试中,我想何至幽也知道这一点,那一战胜负未知,而她的筹谋必是在那之前。”萧放刀挑眉看她,“如果昨日死的是我,这群人又会如何?”
许垂露一惊,后脊蓦地攀上一阵凉意:“她……”
“来给我收尸,算是不错的结果,若是他们有一丝替我报仇之意,武林盟正好可以趁此铲除这些与我有所勾连的邪魔外道。她帮的不是我,是胜者。”
许垂露眉头紧锁,忽而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等等,你……你其实并不想死在何成则手中?”
萧放刀淡淡道:“我从没说过我想死。”
“可是那日你分明默认了我的说辞,你——”
“你没有说错。”萧放刀解释道,“我的目的是了结无阙,不是求死。我与何成则的约定不是‘死’,而是‘输’,是他违诺在先。”
许垂露忖了忖,亦觉有理:“也对,他要你输就已足够,天下第一败给他,然后变成不能见光的囚犯,这不比杀了你更快意么?那时你已有败迹,他为什么不见好就收?”
萧放刀阖目道:“他见过我的武功后,在打斗中被激出狂性,我亦不知是他本就存了杀念,还是一时冲动。他既毁诺,我便不再顾及约定,只求一场酣战。不过最后,我没有赢。”
“什么?”
“他定是被什么干扰才会露出破绽,这破绽不是因为武功不高、经验不足,也不是因为气尽力竭、心念陡转。除非他疯了,否则根本不可能有此失误。”
“……”
萧放刀笑道:“也许只是和楼玉戈一样,被鬼附身了罢。”
这是连许垂露都看不出笑意的笑。
“但你还是赢了。”
“是么?”萧放刀不加遮掩地讽贬道,“可赢家总是得到,输家总是失去,这样看来,我大概从来没有赢过。”
她似乎总被当头赐鸿运笼罩,出生、拜师、报仇、习武,令人晕眩的幸运拥簇在她周围,让她不敢也无力索回失去之物,因为那不是失去,只是“得到”所需的小小代价。她的冷峻与漠然似乎将一切都隔绝在外,但实际上,她隔绝不了那些无端降落的天赐良机,这些以高贵姿态降下施舍的侥幸用同样轻巧的手段夺走她拥有之物,然后轻描淡写地宣告:你赢了。
辉煌之下的恐怖就这样被掩埋。
所以她说,我什么都不缺——这非是因为她得到的太多,而是因为她失去的太多。
无多无少,不增不减,才是她最奢侈的愿景。
许垂露看着萧放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