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盛世,繁荣昌盛。
皇帝常年执政,极力掌握君与臣、官和民,费尽手腕。十余年来勤勤恳恳,唯恐怠慢,乃至而今,到底是在龙体康健不如从前时,有些怠慢了。
这也不怪他。
白日里管理朝政,批阅奏折。入夜,则需得平衡后宫,今儿去的是哪个宫,待了多久,她家中有谁。明儿又要去哪处……
林林总总,怨不得那些明君临到年老,亦都逐渐昏聩、懒政。
但在此之前,该做的,皇帝照样还是得做。
设宴布席、广发请帖,倒也不请外客,只掖庭内的娘娘们,再有一应皇子女,权当是个小宴。
毕竟是天家嘛,仍旧与旁人不同,虽说规矩不似往常那般严谨,彼此的交锋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句声气、一个眼色,皆是暗藏心机,教人不敢疏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孟秋没得资格上桌用膳,便在旁避着他人视线,悄悄吃着燕承南递来的糕点。她瞧着殿堂里一场歌舞暂罢,眼瞅那宫伎退下去,再听着皇帝笑意和蔼的夸奖着燕承南。
从头至尾,个把时辰了,都安稳无事。
她禁不住频频朝着燕承启那处看去。
隔着个案几,但见他端坐席上,面色如常。众人听曲称赞,他静默若素;一戏罢,皇帝抚掌笑叹,他亦疏于人外,冷眼旁观。
许是孟秋的视线太过明显,被他发觉到,循着望至——
两相对视,他眼底沉郁如深渊,寻不着半点儿情味,像是淬毒的寒刃。他眉眼凉薄,却倏地朝着孟秋笑了。或说……是在向着燕承南而笑。
他眼梢轻抬,唤来一旁宫娥,凑近与她讲着甚。
“……殿下!”孟秋连忙去拽燕承南袖摆,“是不是要开始了?!”
燕承南也不怪罪,颇为无奈的握住她的手。借着广袖遮掩,他指尖扣紧孟秋皓腕,又慢条斯理的去看。不过淡淡一瞥,他便收回目光,温声应答道,“不妨事,且耐心等着就是。”
即使如此,孟秋还是对这般宫闱内斗所知甚少,更有燕承南极尽呵护,教她连知情都难,哪能见识到?因而,担忧是难免的,亦是情理之中的。
她不时细瞧,眼瞅着那宫娥听令,躬身施礼,再一步步往管事嬷嬷走去,附在耳畔禀报着什么。
一层层上报后,最终传到皇帝身边伺候好几年的内监那儿。他瞧向燕承启,收下递来的银钱,略一颔首。
“……他在干嘛?”孟秋百思不得其解,费解的看着那些人,“搞事情之前,还要和皇帝说一声?这是怎么个意思?”
燕承南听着却不甚奇怪。
他心下一沉,隐隐明白,燕承启大抵是拿定主意了。
对于他来说,两人即便前些年常有龌龊,也不曾闹大,姑且都不愿争执个你死我活,务必要致对方于死地。到这时,他仍自未曾预料,燕承启的计谋之决绝。
宴兴,酒酣。宴尽,曲终。
人将散。
“……咦?就结束了?”孟秋对此一头雾水,就算跟着燕承南踏出殿门,坐上小轿,也都回不过神,“不是说……”
她心头悬着,落不到实处,再去瞧燕承南,却见他们个个儿平心定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