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秋等到深夜里,东宫的烛火便也明亮着。
让人远远看见,尽管还没感受到那暖意,就已然心下稍安,晓得有人尚且在等他归来了。
而孟秋朝燕承南迎来时,却被他吓得不轻。
“殿下!”她连忙上前去扶,触及燕承南如似冰雪般寒凉的指尖,心中咯噔一下,疼惜得心尖儿在隐隐发颤。望着他仍有些湿痕的前襟,孟秋一个回神,当即抬手要碰他额头——
触手滚烫。
又乍然发觉他额角那处淤青,直教孟秋手都发抖。
他任凭孟秋搀扶着,眼底柔软,哑着声儿低低哄劝道,“不妨事,你别担心。”
“您这是……”孟秋暗自咬牙,才忍下难言的担忧与惊慌,平心静气的对他说着,“先回屋里换身衣裳。”
燕承南乖巧的点头应她。
伺候更衣的活计和孟秋不相干,但她却一刻不错眼的候在门前,瞧到他收拾好,就连忙要请医拿药……
“不必。”燕承南尽管清楚她担心,依然只是温声拦住她,再商量似的,好声好气跟她讲,“既已病了,便无需好得太快……若做个样子,被人发觉难免不好……就几日的工夫,不多久……”
孟秋一时没说话。
而他合衣倚着床屏,仍在低低声儿的对孟秋解释,语句温软到毫无脾气,像是融了三月烟雨,柔和得足以教人沉溺进去。
“……您怎么这样啊。”孟秋忽地闷声打断他。
他随之停下,抬眼去看孟秋。大抵是发热的缘故,他面颊泛着潮红,连带着眉眼间都显出不同以往的孱弱靡艳。他鸦睫轻微颤着,双目中雾蒙蒙的,眼波流转,便愈似含情般勾人。
许是孟秋的答复令他有些无措,又觉得隐约委屈。他抿着干燥的唇瓣,越发压得嫣红,更犹豫不决的迟疑着,好半晌,才下定决心般。
“那算了便是……”燕承南作罢,去吩咐一旁侍从,“请御医来。”
孟秋将其拦住。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被燕承南这轻而易举就改变主意的作态惹得语塞,和他解释,“如果您这么做是别有用意,在……别太过分的情况下,我不会阻止您啊。”
燕承南则反问她,“如何才算过分?”
“嗯……大概是……”
还不等孟秋想出个恰当的例子,却骤然听他开口,“誉王已去了。”
她一愣,“……咦?”
“在我面前断气的。”燕承南的语气并不多深刻,反倒有些故作的轻描淡写,将声气都换作轻飘飘的不以为意,状似寻常的同她道,“若非我不曾看重,权当他是记仇闹事,早些提防着,想必……也不至于此。”
“和您不相干啊!”她反应过来,极其严肃的声明道,“这件事和您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嗯。”燕承南温温软软的应着,话音里带些鼻腔,愈显得要比往日里更为稚嫩。他跟孟秋说,“誉王舍却性命,意欲引得父皇与我互起龌龊。”
孟秋听到此处,竟语塞无言,不知该怎样接话。
他又道,“但哪怕不这般,父皇之于我、我之于父皇,亦未必有多少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