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四七终于有些崩溃的怒吼了一声,澎湃的巨浪像是退潮,正准备退出山道。
徐应元从西山煤监的房舍里冲了出来,他同样忙活了一夜,大声的喊道:“回来呀!你们都给我回来。”
徐应元站到了一块石头上,让自己显得更加高大了几分,他近乎于咆哮的喊道:“今天的确不下井!但是今天有活干!你们回来!”
“你叫徐四七对吧,你们将你们的里正和甲首叫过来,我有话要说!”
巨浪为之一顿,徐四七这才木然的扭过头来
,疑惑的问道:“你是说有活干吗?”
徐应元用力的点头说道:“是的今天有活干。”
大明朝最开始时,每一百一十户为一里,乡里称之为里,近城的地方称厢,城中称坊,推丁粮多者十户为里长,其余百户分为十甲,每甲又以一户为甲首。
后来慢慢形成了,十户一甲为甲首,百户一里为里正。
徐四七什么都不是,但是乡里乡亲的,他都认识,他很快的就将十多个里正和近百名甲首叫到了一起。
徐应元终于松了一口气,这要是放了窑民出山,他只能让涂文辅带着自己的脑袋回京城了。
他喘匀了气息才对着徐应元说道:“你们听我说,今天是有活干的!徐四七,你一会儿不干活,去山下的牌坊那,等着下一波的窑民入山,然后你把他们的里正和甲首叫过来。”
“给工钱吗?”徐四七听到自己要做这个事,不由得问道。
徐应元倒是没有理会徐四七的疑惑,大声的说道:“今天劳作每人三分银,我知道平日里你们背二十斤煤就是三分银,看起来是有些低。”
“但是万岁爷说了,没有整饬好煤窑洞的煤构撑和井砖,不能下井!去年整个西山死了三千多窑民,今年到现在也有一千多了,不堵好水,不做好煤构撑,不能下井。”
徐应元说完摸了摸鼻子,看着里正和甲首默默地不说话,焦虑的问道:“你们倒是说话呀!”
“徐大珰,什么时候开始干活?都是啥活?不下井也给钱吗?”徐四七和徐应元两个徐家人的关注点,压根就不一致。
徐应元无意识的挥着手,他还以为窑民会讨价还价,平日里他们背煤一天怎么说也有一钱银子入账,这三分银的确是少了些,他还担心他们不同意。
徐应元仔细想了想说道:“等整饬好了煤洞子,整个西山煤局都是一个价,一斤煤两文钱!若是没有,你们到顺天府告状去,我保证一告一个准,那群朝臣们恨不得我们都去死。”
这才是关键,他们可以忍受较为短暂的低价,整饬好煤窑之后,才是收获。
徐应元带着里正和甲首们挨个分配着这些煤窑洞的活儿。
一个里正听到自己刨坑挖厕所,惊异的说道
:“呀!徐大珰,咋这还修上茅厕呀,一拉裤子,这天大地大,哪里还不是茅坑,你们城里人真是矫作。”
徐应元歪着头说道:“别,这可都是粪!撒到地里不养田吗?”
徐应元没有解释刨茅坑的原因,因为去年光在册,死在矿上,死于痢疾的人,就有一百多,还有很多不在册的人,都是回到家拉肚子拉死的,他们回了家,就再也没上工。
徐应元不信那些人,是找到了比下井更赚钱的行当,稍一打探,果然是死在了家里。
他是跑到了太医院求爷爷告奶奶,才从太医院请了个太医,到西山煤田给长眼,才知道这没有茅厕,才导致不够卫生。
太医院的吴又可到了煤山,没费多大事,就开始咬文嚼字,从《孔子家语·五仪解第七》里,寻了个典故。
鲁哀公问孔子,有聪明的人长寿吗?
孔子说:然。人有三死而非命也者,人自取之。从夫寝处不时,饮食不节,佚劳过度者,疾共杀之。
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吴又可又以此为引申,讲了一大堆的道理,数了一大堆的儒道释三家,对卫生之道的阐述,徐应元不喜欢听道理,窑民也不喜欢听,云里雾里的让人听得一头雾水。
不过他倒是对卫生之道上了心,知道了这窑上没有茅厕是个大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