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看那里……”春恕用木箭指向我们斜下方的一处废墟低吼道;“……砖瓦房……”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这一望,我的心如缠绕的致命藤蔓般纠了起来;
那处废墟在往年的直播里出现过。前年,它是一间完整而简陋的砖瓦房,可是,去年的祭灵仪式后,它就变成了一堆惨不忍睹的废墟,而废墟中高高矗立的断墙,便是去年祭灵仪式直播中的最后一幕……
去年,祭灵仪式进行到最后阶段只剩下了三个人——兵卫镇的一对祭灵战士和木头镇仅存的男祭灵战士;当时,这片地方没有河,没有水泥路,而那间砖瓦房紧邻阴深而黑暗的森林;木头镇的男祭灵战士从森林冲出来后直接躲进了那间砖瓦房,他的身后紧跟着兵卫镇的祭灵战士,木头镇的祭灵战士躲进屋内后将铁门牢牢锁死,而求胜心切,而彻底乱了心智的兵卫镇祭灵战士为了尽快结束仪式,便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用铁锤对着砖瓦房的红砖墙壁一阵乱劈,不幸的是,砖瓦房并不牢固,不下几分钟,墙就被劈开了一个大窟窿!
就在娄尔用慷慨激昂的声音对手握砍刀、躲在墙角发抖的木头镇祭灵战士落井下石的时候,场内的局势却发生了戏剧性的大逆转——被破坏的那面墙由于承受不了整间房屋的重量而轰然倒塌,那对兵卫镇祭灵战士便被活生生的砸死了!
我虽然对兵卫镇痛恨至极,但我却对那对被砸成肉酱的兵卫镇祭灵战士感到悲哀,他们就那样活生生的死掉了,甚至没有留下任何痛苦的表情,我想,他们到死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一幕足以使所有人后背发凉,我甚至能清晰的想象出他们破碎的躯体被压在砖墙下的场面!
最后,木头镇的祭灵战士出人意料的成为了胜利战士。
“他们保留了那座倒塌的砖房。”
我目不转睛的盯着孤零零杵在田地里的砖瓦房说道,语气里充满绝望,就像失去沙昂的春恕一样,痛苦中充斥着绝望,她当时的感觉也许正是我现在这样。
“那又怎么样?我们又不去那里!”卫广摇着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过,他那副模样使我有种上去打他一拳的冲动。
“怎么样?那里曾经战死过一对祭灵战士,如果这世上真有牛鬼蛇神的话,那么,他们的魂魄也许正在那里游荡!”我强压着怒火对卫广说道。
是的,如果这世上真有杂物镇那群老人口中所描述的鬼怪、幽灵,那么,整个竞杀场肯定满是怨鬼与冤灵呢!
“求你了……青……青明,别说了,太……吓人了!”春恕被我的话吓得语无伦次,她紧皱着眉头,警惕的看着四周;
“你的胆子也太小了吧!?”
我用似问非问的语气对她说道,并在心内对她的胆怯懦弱嗤之以鼻,她这个样子根本不可能获得观众的喜爱,观众只会对勇敢无畏的祭灵战士加以崇拜和倾慕,而勇敢无畏也正是胜利战士的标志;
“我得找个机会提醒她,让她假装勇敢。”我盯着怯生生的春恕,并在心底暗自说道。
我可不愿意,春恕在我们与其他祭灵战士狭路相逢时怯场或是像野兔一样溜掉。
“我只是害怕!”春恕用委屈的眼神看着我,不知为什么,我居然会对她无辜而委屈的眼神难以抗拒?她看起来太可怜了,就像瘦弱而又浑身伤痕的安澜澜一样,只不过,在我看来,安澜澜比她勇敢多了。
“好了,你不用怕,我们现在是三个人。”一旁的卫广嗤笑着,他嘴角牵扯而起的肌肉已经歪斜到了耳根部位;
“你居然还笑得出来?”我气愤的对卫广说,“我们应该立刻、马上找地方躲起来,因为天快黑了。”
说完,我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已经下午6时了,再过两个小时,天就会完全黑下来。
竞杀场内的时间与场外的时间一致,当然了,后台人员也可以控制竞杀场内的时间,比如,在凌晨两点半的时候升起太阳,或是在正午时分使天空陷入黑暗,可他们却很少这样做,除非万不得已。
我们来到一大片较为平缓的地段后,回身向刚刚停留的地方望去,那倒塌的砖瓦房的全貌愈发清晰,使我有种难以表述的压抑,我想,我们应该再向前走一段,这样或许才能完全将它扔在身后,将它从我烦乱的思绪中抽离;
于是,我向前小跑一阵,当拐过一个垭口后,密密麻麻的农舍赫然于目,如果将刚才看到的稀疏农舍比作繁星点点,那现在的密集的农舍院落就叫做星河熠熠,它们有的三三两两紧挨着,有的虽然密集得数不清,可却又错落有致,别具一番无法用词藻修饰的风味。
如果这不是在竞杀场,那么,那些农舍院落一定会成为一处理想的居住地,事实上,我已经有些迷糊了,这究竟是竞杀场还是真实场景?我是在做梦吗?
“不,这不是梦,这也不是真实世界,这是竞杀场,醒醒吧!”
一个冷冷的声音从我的脑子里传散开来,将我从迷糊的状态里拉了回来,是的,这是竞杀场,那些看起来极具别韵的农舍院落间也许掩藏着某些致命的危险,可是,从目前来看,它们却是最为理想的过夜地;
这片地方被设置为“秋天”,也就是说,到了晚上,气温可能会下降,我们不能呆在林子或是山洞,而且,看样子,这里根本就没有像昨晚一样完美的山洞,再者,水泥路太过引人注目,如果我们后面有祭灵战士跟上来,那势必会发生一场恶战,是所以,当下之际,挑一间农舍躲起来才是上策。
经过商议,我们三人达成一致——挑选一间农舍落脚,说实话,能如此顺利的达成一致还真是令我喜出望外,我原本还担心在商议的过程中会发生分歧呢,不过,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当我们我们离开水泥路,踏进绿油油的土地后才发现,原来,先前看到的绿茫茫的植物其实是萝卜!它们硕大的根茎牢牢的长在土里,鲜绿而肥硕的叶子呈伞形向四周散开,那姿势仿佛是要张开双臂等待阳光的宠幸似的;
太好了!在竞杀场找到食物就如在寒冷的冰窖找到柔软的茅草一样会令人激动万分。眼前,成片的萝卜地使我开心得有些头晕目眩,萝卜配鸡肉、鱼以及虾,我想,我们的晚餐一定会非常丰盛!
我们抱着粘着泥土、似胖娃娃般的萝卜,在参差却有致的房舍院落之间来来回回,一边小心翼翼的查看,一边左顾右盼,犹豫不决,我们都深知,这不是在挑选度假的休闲屋,而是在寻找能在危机时刻反击或逃命的有利位置,任何一座房舍都极有可能成为其他祭灵战士袭击的目标,这看似温馨简雅的房舍院落间,也许潜藏着危险,我们必须以如履薄冰般的态度谨慎对待,因为在竞杀场中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早前,在铁链桥对岸看到的祭灵战士此时早已渡过了河,也许,还不止我们所看到的那几个祭灵战士,他们现在可能正沿着水泥路向此地进发,当然,在没有到达这片地方之前,他们不可能知道这里散落着可供遮风避雨的农家院落,我多希望他们永远也到不了这里啊,他们能死在半路最好!
房舍均为木架结构,房顶用黑色以及彩色的瓦铺成,有的瓦上面已经长满了青苔,看起来就像已经存在多年似的,可是,这些房舍是今年才冒出来的,我想不明白它们为什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长满青苔;
砖砌成的烟囱从房顶伸出,然后直插天空,有烟囱就有灶台,我仿佛已经闻到了烧焦的米粒味,“噢,我的肚子又开始叫了!”我按着咕咕响的肚子小声说。
平坦整洁的院角种着果树,果树的树叶被风蹂躏得屈指可数,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杈在冷风中孤零零、悲戚戚,就像失去同伴的祭灵战士一样;
见此情景,我不禁在心底默默发誓:“我一定不能失去卫广,我得和他一起活着回到杂物镇!”紧接着,我偷偷看了看春恕,瞬间,一股心痛与愧疚交织而成的复杂感觉由胸口传遍全身;
“如果胜利战士能有三个该多好啊,这样,我们三人也许都能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