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河村各个人家中入户的小喇叭里播送“农村体制改革”等宣传内容,包巴音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信息——带头勤劳致富专业户是会得到支持的。于是,他就想,养羊是不是专业户?算不算勤劳致富?当然,养羊肯定能发财了,要不然鲍石头为啥那么趁钱,还不是家里养了成群的羊?既然这样,村里肯定还会有人家要响应政策号召发展养羊的,争当养羊专业户。这样一来,那我的三只种公羊,可就真成了宝儿啦。
想到这儿,更加坚定了包巴音要做好保密工作的决心,赶紧找来秸秆把藏羊的圈舍又盖了盖。
吉雅有些不解,说:巴音,上次白哈达书记不都和你说妥了嘛,你都答应好好的了,咋还藏着掖着?
包巴音头也不回地说: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上次还没有播那个广播呢。退一万步说,脚正不怕鞋歪,我包巴音一没偷二没抢,别人爱咋说咋说,咱又不能给谁都戴上“捂嘴儿”。
“你啊——我都没法说你了。”
“那就啥都别说了。人穷当场卖艺,虎瘦拦路伤人。要想发财,就得多长几个心眼儿。”
包巴音往后退了退,认真审视着羊圈,检查自己哪块儿盖得不严实。
吉雅劝说包巴音是瞎寻思,纸里包不住火,雪地里埋不住死猫烂狗,你能藏一春还能藏一夏啊?
包巴音却没有正面理解吉雅的提示,而是从另一个角度思考着:对啊,在我自己家目标大,还是转移走吧。于是,他有些闹不准了,就问吉雅说:要不放到代小她家里养一段时间?老金家可没人怀疑啊。
“你啊,就瞎折腾吧。”吉雅想了一想,又说,“我看也行,再这样闹腾下去你都得坐下病了。可是,那得先和人家说好,金宝这孩子可是个树叶掉下来都怕砸脑袋的人,不担事儿。而且要去,还得晚上天黑透了往出运,别给亲家找麻烦。”
吉雅知道自己说不通包巴音,只好顺着他的思路走了,否则两人还得争吵起来。
“你说得对,而且想得周到,比我厉害。”
吉雅可没搭理嘻皮笑脸的包巴音。
包巴音拿起旱烟袋急匆匆向女儿包代小家走去,要和亲家一家人商量妥当。
…………
听到广播后的安七十七悄悄和莎林娜唠嗑儿,说到听别人传言包巴音家藏着羊的事儿,估计他是憋着想要当“养羊专业户”啊。
莎林娜瞪了七十七一眼,说:你听风就是雨。再说,愿意当不愿意当,都是人家的事儿,你可别瞎说。广播里说了,现在政策支持养羊啥的啊,你刚才没听到吗?不是以前了,不会再“割资本主义尾巴”啦。
“但我就一直猜不透,这个老包为啥要把羊藏起来养呢?哎——莎林娜,你说,他是不是想和咱们家比啊?”
“猜不透就别猜!还和咱们家比?你可真敢说,就你养的那些羊,走道儿都打晃儿,巴音大哥都不稀得和你比,估计白给人家都不能要。”
“我看咱家的羊挺不错的。”安七十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着说,“不知道老包家这是搞的什么鬼。”
“你就是闲的。人家肯定有人家的想法。还有啊,你俩关系不错,别把没影儿的话当真,就算真有这事儿,你可千万不要向外边儿瞎说。”莎林娜嘱咐着。
“我不虎。”安七十七笑呵呵地说。
“虎不虎谁都不能写在脸上。巴音大哥把你不当外人,你可管好自己的嘴,否则害人害已,咱们蒙古人可不干这种事。老话儿讲‘吃未熟的肉,有害于肚子;说无用的话,有损于自己’,那是有道理的。”
“我比你明白。磨磨叨叨的……”
…………
安七十七心里一直有个养羊的梦。前些年,在大割“尾巴”的年代,包巴音“顶风作案”偷摸养羊的时候,他是知道的,心里刺痒痒的,考虑着养几只羊却最终没成行。原因之一是自己胆子小、放不开手脚,想再看看,等政策彻底落实了再说。原因之二才是最重要的——没钱,穷,买不起羊!
“羊可是好东西啊。繁殖快,毛还能卖钱,肉更能卖钱……”安七十七像自言自语似的,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莎林娜特别夸张地撇着嘴,看了看自家羊圈的方向,说:想得挺美啊。哎——可惜,心强命不随啊。你自己瞅瞅去吧,咱家那几只羊让你养的跟瘦猴儿似的,自打到咱们手里,就没咋繁殖啊。
安七十七这回是点头赞同,并表示以后还得多向包巴音请教养羊的经验啊。
“但愿快点儿发展起来,咱家的日子就能好过一些喽。”莎林娜说完,又叹起气来。
安七十七满脸愧色,说:一方面是咱不会养,功夫也又没下到,这个错儿我承认。二一个呢,巴音大哥和我说过,就是咱家羊的品种不好,得改良啊,不然真就发展不起来,养着养着就“落套趴蛋”了。要养,就得养那种“草原细毛羊”……
…………
金宝是个没主意的人,老丈人找自己商量说要把羊“转移”过来,吓得脸都快白了。包代小是同样的态度,支支吾吾说不出啥准话儿。包巴音“唉”了一声,自己去找金顺来和田杏花,两人虽然老大的不愿意,但这是亲家第一次张嘴来求啊,抹不开面子、拉不下脸子——只好爽快地答应了。“爽快”有假装的成分,也有利益的驱动……
于是,包巴音和包牧仁大半夜牵着六只纯种“草原细毛羊”往包代小家走。包巴音连旱烟袋都没拿,怕自己忍不住抽两口儿,火星子闪亮再暴露了目标。没想到竟然被特木尔看到了,着实把两人吓了一大跳。
在特木尔的一再追问下,包巴音只好说出了实话。因为不说不行了,特木尔准备行使治保主任的权力啦,绷着脸“威胁”着说要报警,认为羊就是他们爷俩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