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涛抿了抿嘴,没有说话,低头拿起水杯打算喝水。水杯刚放到嘴边,便皱了皱眉。
“刷过的,就是,额,这杯子就是年头久了点儿,有点儿发黄而已。”我稍有不安地解释到。阚涛抬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他用嘴唇碰了一下杯子边缘后,又迅速闪开,然后,又凑上去咂了一口,便放下了。我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母亲从厨房回来之后,对着坐在桌子旁的阚涛和我说:“中午,想吃点什么?”我还未等说话,阚涛便开口到:“阿姨,不用麻烦,什么都行。”“什么~都行?那我就更不会做了。额,那个家里反正也没有菜了,你俩说,你俩说出来我好去买。”母亲说完,便搓了搓手,从门的后侧拿下小黑钱包,便等着我俩报菜名。
阚涛一连说了好几个都被我否了,我忽然抬头对母亲说:“包子吧。”“包子?”母亲显然很诧异,她看了看阚涛,阚涛又看了看我:“包子?阿姨会蒸包子?”我低头喝了一口水,点了点头:“还不错。”阚涛很开心,并表示自己很爱吃家里做的面食。于是,母亲便拿着小黑钱包下了楼。
母亲下楼后,我和阚涛坐在不大的屋子里,有阳光从窗户缝投进开,那光线直晃晃地还能看到跳跃在空气中的灰尘。阚涛站起身,在本就有限的空间里四下环顾。
“曹沐夕,这房子,有好多好多年了吧?”我连头都没有抬,便低头说到:“嗯,估计,你得叫爷爷辈儿的。”
“你就在这儿出生的?”
“是吧,我没听我妈妈说过。我也没问过。反正从有记忆开始,就在这儿。”
“额,那你去曹家和你爸爸生活,这儿就你妈妈一个人住?”我怔了一下,嗯了一声。
阚涛自顾自地感叹到:“蛮可怜。”
“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确切的说,是不太敢确定阚涛说可怜这个词,所以,又想问一下,以示确认。结果,阚涛没有回答我的问话。
“诶?一般,不是都有那种大镜子,然后把照片夹在上头的吗?就是挂墙上。我怎么没看见你家有?”
“镜子之前倒是有个,我小时候个人玩踢毽子,淘气,踢镜子上碎了。至于相片,没有。”
“没有相片?”我点了点头。阚涛好久之后才收回因吃惊而张大的嘴巴。要不是阚涛问起相片的事儿,我是断断没有意识到,不仅是我儿时没有能够回忆的固像,连和母亲的合影更是一张没有。而后来,我手机里唯一一张有关母亲的影像,竟然是母亲病危前夕,鼻子里插着鼻管儿,躺在病床上形容枯槁的样子。这个没有办法弥补的时光,后期也成为我思念母亲的一种痛。
“曹沐夕,我,我想问你一件事儿。那个,你可以不回答的哈,我就是想问问。”阚涛忽然语顿的的问话,让我心里不免一阵慌。或许潜意识中,我似乎能知道阚涛这个疑问有关于什么。我本来想截断阚涛的疑问,谁知,当时的自己竟鬼使神差地回了一句什么事?也许,做了好几年的同桌,我对阚涛还是有所了解的。现在问不出答案的事,以后也一样会问个明白,索性直截了当点也无妨。
“咳咳,那我,可就问了啊。我可先说哈,我问完,你可不能生气。”
“那你还是别问了,没准我再划你一刀呢?”我开玩笑说着。
“曹沐夕,不带这样的哈。”阚涛一本正经地说着。
我笑了笑,转动了一下手里的杯子,简短地说到:“问吧。我不生气。”
“我可问了啊?咳咳,就是,我有一件事情很好奇,不明白。那个,就是,你爸家那么有钱,怎么你和你妈过得这么穷?不是,我不是说穷,我就是说,落魄?哎呀,也不是,我就是说那个,困难?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凄苦是吗?”阚涛收起了脸上的纠结表情,点了一下头。当时的周边很安静,那感觉就像桌子椅子都在等我的回答一样。只可惜,我却真正的无言以对。
“我也不知道。”我这个回答很好,因为回答了,并且没有撒谎。如果深究,那么一切都是见不得光的身份所导致的,而导致这一切发生的,无疑是我的父母。然而,我没有选择父母和出身的权利,这一切在命运的小册子上已经无法改变。那么,我这个牺牲品,在偶尔怨天尤人的时候,只能接受。
阚涛对于我的回答,似乎有疑问却也无法再追问,他张了张嘴,还是把话咽了进去。正当阚涛试图打破尴尬寻找下一话题的时候,母亲回来了。她推开门,将几个苹果丢在桌子上,嘱咐我俩吃之后,便匆匆去厨房揉面去了。
阚涛看了看苹果,又抬头看了看我:“我能吃吗?”
其实,阚涛问这句话是有原因的。
当母亲拎着苹果袋子进来的时候,我便注意到了。5个苹果,不多,但却可能是母亲2到3个月的水果量,甚至还有可能这个数值都达不到。因为,母亲在拿下钱包要小楼买菜的时候,我瞥见了钱包里的钱,一张整票儿都没有,都是零的,想必,若非我和阚涛今天的到来,那点儿钱,够母亲撑很久。
我其实在进入曹家之后的一小段时间里,曾经困惑于父亲为什么不给母亲抚养费的事儿。毕竟,我未满十八周岁,于情于理还是于法律,父亲都有抚养我的责任,况且,他不是没有钱,他将他的零花钱撒给我和母亲,我们俩都不是这样的现状,或者说,如果给钱,我也不一定会踏进曹家的门。但我一直没有问过母亲这件事儿,未公开堂而皇之地去探讨我的身世,也是我和母亲之间彼此保留仅有的最后的亲情的唯一条件。
我点了点头,阚涛看了一下四周没有刀子,便拿起两个苹果要去厨房洗。作为房子的主人,本应是我洗苹果招待客人,但我却无动于衷,并且在看到阚涛的手触碰到门把手时,我喊了他一声:“我不吃,你洗一个就行。”阚涛便放回来一个。
他出去之后,我听到从家通往厨房的脚步声,忽然心里觉得好沉重,说不出来的拥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