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墨回想起百转千折的那一日:"才不。后来有一天,她忽然满脸是泪,挥着手要赶我走。"
他低头看着辛爱亲,轻声道:"妳说,我赢了,我成功骗走妳的心。妳说妳打听过我,妳知道我是个骗子,目的是骗走妳的钱财。妳说我以假乱真,但妳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既然是假的,更不能沉溺于其中,所以妳不想再看到我了。"
辛爱亲笑的很欠揍:"咳,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么矫情的话?"
危墨搂住辛爱亲的手臂收紧了些,惹得她嘤咛了两声而后才放开:"妳说过的话,我都帮妳记着,别想赖帐。不过呢,我那时对你说的话其实更矫情。我说,我早已不是在骗妳了,我是真心的,虽然…。。我可能永远不及陶羲,但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遇上了妳我才明了,掏出真心待人,远比虚情假意骗人有意思的多。妳一时无法相信我没关系,我有大把时间来让妳信任我。"
矫情的话从危墨口中说出,就一点都令辛爱亲尴尬了,而是非常之悦耳动听。
辛爱亲看向青杭,有意无意的低声道:"既然是一段非要成行的因缘,无论我如何阻止都无法挡的了。于是,我便放下对陶羲的执念,敞开心胸接受危墨,抱着一种且看看他要如何使我信服的心思,便一路走到今日了。"
语毕她回望危墨,两人之间一时你侬我侬,胶着的眼神分不开彼此。
看来,危公子不只让阿姊信服了,还让阿姊倾心了。
青杭轻咳了一声,自觉在此是多余的,赶紧和俩人告别,不过他们俩似乎也都没察觉,于是她便默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此时已近昏时,但是天色还很亮,她便沿着青溪一直走,直到走进一条无人死巷,她才终于蹲下放声大哭。
她忽然好思念白引雁。非常非常思念
她极其想念那一碗引雁为她煮的米粥。
为了让她活下去,白引雁破了那一条百年来无人敢破月烛庄不得开火煮食的家规,甘冒大不讳偷偷摸摸的给她煮了香喷喷的米粥。
事后他被罚跪祠堂三天,但他笑嘻嘻的坚持她把粥喝下才肯去领罚。他三天跪得相当之心满意足,因为待他离开祠堂后,她再也不敢不吃光他递过来的吃食了。
她很想回到九岩洞,那是老天爷不知道花费几万年鬼斧神工凿出的洞,岩壁怪石嶙峋,洞泉水光潋灩,洞里点点萤火,有如仙境一般梦幻不真实。
引雁拉着她的手在萤火里穿梭漫步,她漫不经心地望着他的背影,枯萎凋零的心花逐渐生出了一朵又一朵的新生花瓣。
她很想回到月烛庄那片浩瀚星空下,每一个夜晚她俩都躺在柔软草地上数着天上的星。引雁带她认识一整个夜空里的星官,她从前从不知道星子是有名字的,成千上万颗,每一束光都有名号。
不过,她是个好学生,引雁一教她就记住。
引雁阿引雁,引雁阿引雁。她泣不成声地想着这个名字。
她一边哭,一边想起往事。有很长一段时间,她连碰触回忆的勇气都没有。
今日听闻辛爱亲说起故人,经历倒是和她有些相仿,她情生意动撬开了回忆一角,下场便是瘫软蹲在这里泪水哗啦哗啦留个不止。
她能轻易地对辛爱亲说出"陶公子的死绝对不是你的错,你可别自责过深",可换做是她,她却无法告诉自己引雁的死绝对不是她的错。
若不是为了她,他一定能多活上好多年。
辛爱亲可以释怀,是因为他们曾共度漫长的十年,还是因为她想的开?
如若她和引雁的缘分并非短短的一年,而是五年十年,她也能觉得心满意足没有遗憾吗?还是会更加心痛无法割舍?
她完全能明白辛爱亲说的,曾经沧海难为水。
白引雁带给她,那独一无二的回忆,举世无双,没有人可以取代。
可辛爱亲说的话也很有道理---谁说一定得忘了故人,才能再喜欢上另一个人?若她这辈子都忘不了白引雁,难道她便要孤苦一生?
殷叔夜待她之好,甚至较之引雁有过之而不及,可是她已经把满腔真情都交付给引雁,她如何能再掏出一次货真价实半点不假的情意?
情意这玩意儿,并非是想掏出便有得掏,于她而言,情意非常珍贵有限,而非如江水一般,干枯了,来场倾盆大雨便又能滚滚向东流。
纠结再纠结,缠绕再缠绕,她实在想的好累,于是便靠在巷边的一堵石墩,无声无息地收拾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