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这事,男童便落寞地垂了眼睫,盯着自己脚尖小声回了句:“狗狗不会咬人,没有咬过我……”
卢氏生怕儿子记恨丈夫,沉默了下,复又说道:“那是你阿爹多吃了两杯酒,心情不好才那样的。他平时还是疼峙儿的,所以以后你也要听阿爹的话,要孝顺阿爹,可不兴忤逆他。你听话了,阿爹高兴了,就不会再打你了,知道吗?”
男童吸了吸鼻子,闷闷地问:“那,那阿娘以后还会给我买糖葫芦吗?”
“明日再给你买,晚上吃甜食会牙疼的。”卢氏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低眼见他拿着枚玉饰在玩,另只手则一下下地揪着那穗子。
卢氏咬了咬唇,略作犹豫后,还是开腔道:“这个给阿娘吧。”
男童缩了下手:“可那个姐姐说,让我自己戴着……”
“你还信不过阿娘么?”卢氏拍了拍儿子的拳头,哄道:“峙儿乖,阿娘帮你收着。”
她本就喜玉,虽买不起,但也常去玉行掌掌眼,瞧得出这玉是贵价的,好好揣着,往后定能多卖几个钱。若是给儿子摔了,肉都要痛死。
男童把那玉攥紧了些,未几还是磨不过卢氏,只能小小声提了个要求:“那我明天可以再吃一块芽糖吗?”
卢氏温柔地笑了笑:“后日现给你买,一日吃太多甜食不好。”
待小心翼翼收了那玉,卢氏又看了眼堂外,因着丈夫迟迟未归而有些担忧。
她站起身来:“走吧,娘先带你去睡。”
把着烛台走到后堂时,大门忽“嘭”地被人踹开,声响过大,卢氏绊到槛栏,歪着摔到堂前晾着的几个蒸笼上,叮铃咣啷摔成一团。
“阿娘!”
“——臭娘皮!你拆家呢!”
伴着稚嫩的惊呼声,一道洪钟般的怒吼响起。何大趔趔趄趄地走了进来,满身酒气不说,走路都有些打跌。
越过一片狼藉,不曾关切摔倒在地的妻子一句,何大伸手勾了勾:“把银票拿来!”
卢氏苦着张脸压下呻|吟,听了丈夫的问顿时有些着慌:“当、当家的要来做什么?”二百两银票,商量好了一人保管一张的,怎么这就要问她要另张了?
“你他娘的管老子要做什么!让你拿来就拿来!”何大瞪着熏红的两眼,极不耐烦。
卢氏见丈夫大着舌头,便知是又喝多了。
而喝多了还问她要钱的,往往,只有一种可能。
卢氏吓得脸都白了,她结舌道:“你、你去过赌坊了?”
“别他娘的废话!还不快些个?老子刚才差点给人剁了手,多亏得人解囊相助,这才全须全尾地回来了!”何大已耐心丧尽,直接逼近卢氏,上手去抢。
卢氏向堂中跑了几步,便被何大把住手,随身揣着的银票几下便给摸了出来。
“不成啊当家的!那可是咱们盘铺子的钱啊!”卢氏死死抱住何大的腿,凄声呼道。
何大哪管得了这些,拿着那银票便向外挪。
卢氏抱着他的腿被拖到槛前,这才发现前檐下立了两个人。
站在阶下的那个身着青衣,鼻如山岳,板着张脸。另一个则站在匝地的浓荫之中,只见得身量极高,却瞧不清面容。
何大将银票递去:“好汉,钱在这里!”
青衣人上前几步,接过看了看:“一百两?”
何大搓着手干笑两声:“就、就这么多了,求好汉宽恕几日,等我把那兔崽子给卖了,便有钱了!”
青衣人笑着打量了下男童:“这孩子能卖一百两?”
卢氏捂着心口惊呼:“当家的,你输了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