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垂露确是存了试探之心。
方才苍梧神色太过平静,即便是见惯生死的医者,从脉象中看出萧放刀曾命悬一线也不该毫无反应,虽无实证,但她就是隐约感觉这两人串通一气故意瞒她,幸好她想起扇形图这位更可靠的老朋友,这才揭穿了萧放刀的真面目。
当然,心中了然是一回事,如何表现又是另一回事。
那时她多看一眼扇形图都叫萧放刀疑心甚久,现在她若忽然脸色大变,对方定然摸不着头脑。
于是她维持着眼尾的弧度,只轻轻眨了几下,把真实的情绪悄悄掩去。
萧放刀移开目光:“不必。”
心虚的占比仍在提高。
许垂露的疑惑盖过了愤怒,照理说,萧放刀隐瞒自己的身体状况已有多年,自己不过多问了一句,她何至如此?
“为什么?”她追问道,“你不想要我听你的么?”
萧放刀摇头:“你的主意比我还多,听我的作甚。”
许垂露支颐道:“我是知晓你最多秘密的人,若我不够听话,宗主不担心么?”
“原来你尚有自知之明。”萧放刀眯起眼,“我的一切已尽数向你展露,可我对你仍旧是一无所知。”
“这个好说。”许垂露抿唇一笑,“宗主想知道什么?”
“你在这里,可还有别的亲友?”
许垂露愣了愣。
这里?这里是指哪里?而且什么叫“别的”?不要说“别的”,本来就一个都没有啊。
萧放刀眉心微皱:“当真没有?”
“宗主是什么意思?我的亲人不在此处,至于朋友……也就你们几个,哪里能凭空生出什么亲友?”
“若楼玉戈没死,他难道不算?”萧放刀冷嗤一声。
“?”许垂露更是疑惑,“我见都不曾见过他,怎么可能——”
啊,不会是她初醒时说的那句“领养亲生”引起萧放刀什么糟糕的误解了吧?
“总之,我真的与楼玉戈没有任何瓜葛。”她信誓旦旦。
萧放刀挑眉:“那么你与我也一样?”
许垂露不欲纠缠,自暴自弃道,“是啊,你我相识也没有多久,空有师徒之名,又无师徒之实,日日共处一室,相见两厌,连手都不曾牵过。”
萧放刀不由发笑,但很快就敛去笑意。
“没有亲友也好,天高海阔,自由来去,无拘无束。”
许垂露嗅到一丝不妙的气息:“宗主难道是希望我在这里还有可以托付之人,然后就能安心……撒手人寰?”
这口气分明就是在交代遗言!
萧放刀没有立刻答话,而是眼帘微垂,面色沉静地在桌旁坐下了。她用手拨开桌上药碗,轻声道:“你为何如此在意我的生死?”
许垂露又气又惊:“难道我不能在意?”
“不是。”她摇头道,“我看你对旁人未有如此关切,看待生死也很透彻,不像是执着于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