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放刀睁开双眼,盯着微敞的屋门外攀进的一丝暖融冬阳,怔然而固执地想——
可无论如何,这与许垂露无关。
……
她一出屋门才发现此处既非叶园也非冷红小筑,应只是一座普通客舍小院,何成则肯让她们住在这里,便是不再需要遮遮掩掩、避人耳目。
经昨日一遭,庄内之人皆已知晓萧放刀受邀来到敛意,成为何成则的座上宾。此举虽然奇怪,但武林同道心知两人并非狂肆之辈,其中定有更深缘故,是以夜间变乱之后,今日竟然仍旧风平浪静——至少是表面看来。
许垂露一面暗忖,一面踱向东侧小屋,因心中有事,临近才见屋外已立着两个人……和一辆四轮车。
她看到这熟悉的轮椅,顿时忆起玄鉴遭下毒一事,不由心口一窒,抢步上前。
“你们想做什么?”
水涟已明说二小姐是个危险人物,她对此人虽了解不多,但也信水涟所言非虚,眼下他重伤未愈,对方携人亲至,纵不是落井下石,也绝对没安善心。
何至幽掉转轮椅,向许垂露颔首道:“许姑娘,久违了。”
她果然是那日向她们求援的少女,可是许垂露分明记得她容貌未损,为何要覆上面具?
当然,眼下不是追究此等细枝末节的时候,她护在水涟门前,蹙眉道:“水涟有伤在身,恐难以见客,两位若有要事,可以晚些时日再来。”
“我不是客。”何至幽微微抿唇。
许垂露眸色微沉:是了,这里是敛意山庄,她是主,他们才是客。
然而对方并非此意,她继续道:“大哥受伤,我理当探望,何况此事我亦有过,该亲口向他致歉。”
许垂露无奈长叹,她倒忘了两人还存着这一层关系,险些成亲的亲兄妹,何成则做出的一笔烂账。
她若有所动,身子却一步未挪。
何至幽淡笑:“我若真要对大哥不利,也不会就带尤彰一人前来。其实我是想自己来的,但腿脚不便,无人推动,行得艰难,他只在外守着,我们两人进去如何?”
她态度恳切,言辞谦和,叫许垂露难以相拒,然而不知水涟境况如何,若放人进去,可会影响他的恢复?
半晌,屋内传出几声低闷咳音。
“许……许姑娘,请二小姐进来吧。”
许垂露只得点头:“请。”
屋中血气甚重,药味甚苦,许垂露乍一嗅到都不禁皱眉,而身侧之人却神色如常,一无所动。
她转动木轮来到床畔,许垂露几次想要施手相助,思及这轮椅古怪,到底还是忍住了。
低头望见水涟的一瞬,许垂露瞠目拧眉,大为惊诧。他现今脸孔用面色如纸形容都是夸耀,就算是纸,那也得是在寒井里浸过一夜,又捞起来在冷月下慢慢晾出青灰霉斑的纸。不知苍梧给他用了什么药,昨日看着还像半只脚踏进棺材,今日却像是生生从棺柩里扒拉出来的一样。
何至幽看了却赞许道:“苍家圣手果真名不虚传。”
水涟掀开眼皮:“二小姐是来瞧‘起死回生’的稀罕的?”
“没想到你竟会对庄主下手。”她轻声开口,既是困惑,亦有怜悯。
“想杀他的人如过江之鲫,多我一个,很奇怪么?”
何至幽黑眸微转,天真道:“但他是你的生父。”
“逼我杀人,便是生父行径?那他还是继续当我的仇人罢。”水涟冷嗤。